顧父閉了閉眼,不禁想起顧明音剛才說過的那句話。
顧父對這對雙胞胎很是喜歡疼愛,特意找大師給孩子算了一下八卦,大師說男孩命硬屬火,女孩卻命中缺水,於是他給她取了一個單字“汐”,通黃昏潮水;又加了一個“月”,為天上明月,寓意圓滿。
如今兒女四散,最不圓滿。
孩兒在外,又如何圓滿。
“你從哪來,回哪去吧。”顧父身心疲憊,一時間蒼老了十多歲。
聽完這句,顧汐月忽然冷笑:“我為什麼走?我不走,不想走也走不了。”她撥開嘴角的發絲,揚起下巴看向趙墨臣,“我承認顧明音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你不能不要我,墨臣哥哥,我真的隻有你了。”
趙墨臣什麼也聽不進去,眼神空洞地陷入恍惚中。
他突然明白了。
一開始顧汐月說顧明音為了搶玉還打了她,當時他憤怒地為顧汐月出氣出氣,卻沒思考那個膽小靦腆的女孩子為何有膽氣那樣做。
那根本就是顧明音的東西,談何用“搶”這個字。他不相信著她,厭惡著她,處處幫著彆人侮辱她,欺負她。
趙墨臣總算知道第一次見麵時她為何和那種眼神看他。
不是什麼一見鐘情,而是她從來沒有忘記,忘記的隻有他一個人。
真是可笑……
趙墨臣沒有理會瘋癲的顧汐月,一把奪過母親手上的那塊玉,踉踉蹌蹌地向顧明音接近,來到她身邊後,雙眼赤紅地把那塊玉遞了過去,啞聲說出三個字:“……對不起,你還能……能接受它嗎?”
少年的眼睛裡有愧疚,有難過,更多的是期盼,期盼她再拿回那一塊,重新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兌現兒時的諾言。
顧明音沒有接受。
她又想起了那個淒慘兮兮的小女主,若善良有錯,那麼死去的那個孩子一定是罪惡滔天的。
可惜,顧明音不善良。
“我、給你重新戴上。”他顫顫伸手,想把玉重新掛到顧明音脖子上。
顧明音一把拍開,那塊精致漂亮的白玉直直摔落到地麵。
他爬在地上四處找,卑尊屈膝,哪裡有一開始的貴氣模樣。
趙父看著都覺得丟臉,“趙墨臣,你給我起來!”
趙墨臣總算在桌子地上找到了玉,他沒有起來,死死抓緊著玉,臉上都是淚水:“顧明音,是我對不起你,我真的想對你好,我真的想對你好的……”
他好痛苦,心臟被鐵鏈扼住,疼到近乎暈厥。
“你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這次真心的、真心的會改變,你讓我如何就如何,明音,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顧明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燈光沒有進入那雙眼眸,麵無表情,語似尖冰:“不好。”
兩個字斬斷他的所有念想。
“我喜歡你的父母,你的爺爺,你的小叔叔,並且崇拜著他們的為人處世,可是唯獨你,我再也不想看見。”
趙墨臣驟然失力,重新跌倒在地上。
這一切都是因為顧汐月,如果不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因為她……
趙墨臣緩緩扭頭看過去,那個眼神竟真的想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顧汐月從來沒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慌亂地捂住腹部,在他準備接近的下一秒,一句話脫口而出:“趙墨臣你想對我做什麼?我可是懷了你的孩子!!”
她淚眼婆娑,“你不能不要我。”
嘩啦——
整間屋子都因此嘩然。
悉知一切的顧明音不留聲色地諷刺:“這就是你的真心?”
趙墨臣眼神裡的戾氣消弭,隻剩錯愕茫然。
他想到了與顧汐月的每個夜晚,那些記憶成為最讓他厭惡的狗皮膏藥。
可是……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他必須要負責。
趙墨臣握住玉的手鬆開又攥緊,攥緊又鬆開,最後閉了閉眼,強忍心痛:“你沒騙我?”
顧汐月捂著肚子,“我會用你做過的事情騙你嗎?我是不是說謊你心知肚明。”
是啊,他心知肚明。
趙墨臣喉結翻滾兩圈,眼底滿是掙紮,最終想要向現實妥協,和顧汐月繼續訂婚時,趙太太又一次出麵拆台。
“你說你懷孕?行啊,剛好我的叔公是中醫,讓他給你現場把把脈,看是不是真如你說的那樣。在座各位可都彆走,我需要有人幫忙做個見證,免得我趙家莫名其妙被人訛上。”
趙太太口中的那位叔公是名聲赫赫的老中醫,退休後再沒接過診,江城幾乎沒有誰沒聽過他的姓名。
趙太太斜睨了一眼顧汐月,轉身去請人。
顧明音想了想,提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