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在校慶之前回了學校。
她是清晨從教室後門悄悄進來的,進來之後,埋著頭冷著臉就往座位上走。
班上的人全愣住,眼珠子幾乎掉了下來,根本沒反應過來這是她。
因為一個多月沒見,她整個人看起來都變了樣!
兩頰顴骨瘦了下去,塗著長長的眼睫毛,妝容濃了起來,穿著打扮也和之前完全換了個風格。
如果之前是富家大小姐的話,那麼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什麼廉價女團成員。
“什麼情況?她參加女團選秀了嗎?”
“有點聽說,我一小叔是乾娛樂公司的,聽說趙媛和一發現她的經紀人簽約了,現在正準備出道。”
“……”
大千世界,真是無所不有,好好的書讀著讀就去出道了。
真是瑞思拜。
人家的生活過得比他們豐富多彩、傳奇多了。
*
趙媛這一個月住在外麵的酒店,一開始習慣性住希爾頓,但是沒住幾天,發現趙家把她的卡給停了。
趙媛簡直萬念俱灰,心中恨透了趙家的無情。
她取出來的現金就幾千塊,完全沒辦法生存多久,難道去住校嗎?但是學校裡會申請住校的幾乎都是貧困生,趙媛根本沒辦法允許自己與她們為伍。於是她咬著牙,搬到了兩百多塊一晚的便捷酒店。
但即便是這樣,這些錢也不夠她支撐多久的。
幸好她收拾東西出來時,將自己以前的名牌包和名牌衣服全都帶了出來。
這段時間她已經賣得七七八八,二手貨不值錢,幾十萬的東西隻賣了十萬塊左右。
趙媛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後要怎麼生活。
她幾乎快要神經衰弱了。
她本來想換學校,但是這一個月她打電話給趙家過,趙家所有人都不接她的電話。他們一家人仿佛鐵了心,要把錯誤的事情軌道撥向正確的軌道。
於是她隻好拖延著。
直到有星探找上了她,認為她的外形很適合進娛樂圈。
並且先給她預支了一筆錢。
簽了約,拿到了這筆錢,又拖了半個多月,完全避開了先前那件事的風頭。趙媛才來了學校。
還剩一個學期,她不可能不讀完。
趙媛一來,這棟樓裡的人雖然有點驚訝,但是畢竟大家是學生,也不是天天沒事做就盯著彆人八卦的無聊之人,於是也沒什麼人再把話題落在趙媛身上,頂多茶餘飯後提一句。
甚至因為趙媛從小白蓮的裝扮換成了長靴露大腿的打扮,有些普通班的男生眼神露骨,追她的人比先前還變多了。
但趙媛內心卻很敏感。
她隻覺得所有人看她眼神都有異樣。
蒲霜完全變得冷若冰霜、對她置之不理不說,路燁對她也沒有再一如既往,看她的眼神訕訕的,沒有以前那種光亮了。
她的朋友都有了新的小團體,根本不讓她擠入。
而她當時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主持人機會,也已經被文藝部老師交給金牌班的曾嬌嬌了。
文藝部老師表麵對她和藹,說今年校慶已經快開始了,她因為之前沒來學校,找不到人排練,所以才讓曾嬌嬌替她。
但趙媛覺得這老師實際上就是在看自己笑話。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趙媛心裡咬著牙,覺得根本沒人能理解她這種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感受。
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而這一切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兩年半以前,趙明溪被找回來。
*
趙媛回到學校,沒給明溪的生活帶來什麼改變,反正常青班和國際班又不在一個樓層,眼不見心不煩。雖然時不時聽說鄂小夏又鬨出了什麼幺蛾子,與趙媛勾心鬥角之類的女生之間的事情,但是明溪也完全不想去知道。
她開始一門心思準備年底的決賽。
與此同時因為她和傅陽曦兩人的肌膚接觸變多(表麵肌膚),盆栽也也嘩啦啦地漲。
明溪預計決賽之後自己的盆栽就可以到五百棵。
決賽集訓就在校慶之後。校慶的這幾天是明溪最後放鬆的幾天。
每個班都要準備一個節目。
國際班有才藝的人很多,但是今年畢竟校花在他們班,所有人都想嘚瑟一下,都想讓趙明溪上台,看看她可以好看到哪種程度。
於是盧王偉選來選去,選擇了一個舞台劇劇本。
他們一群高中生,也不可能去演什麼很專業的舞台劇,劇本當然是越簡單越老土能看懂的比較好。
於是盧王偉選擇的劇本就是王子公主的劇情改編了一下,公主被自己的變態陰鬱哥哥囚禁在城堡裡,王子騎著馬,披荊斬棘來娶她。
最後王子殺掉惡魔,抱得美人歸。
這個班上有傅陽曦在,根本沒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演趙明溪的王子。
——小命不要了嗎?
但是問題在於,現在傅陽曦腿上還打著石膏,繃帶纏得梆硬,還有十來天才能拆。
他坐著輪椅,難道要演一個輪椅王子嗎?
盧王偉一錘定音:“我看你隻能演反派哥哥,剛好這個哥哥在劇本裡也是個坐著輪椅的變態。”
傅陽曦氣得臉色鐵青,毛都炸了:“盧張偉你什麼意思?公報私仇?!”
班主任和傅陽曦一直都不太對盤,否則也不會有明溪一轉班過來那會兒的罰跑事件。
“那不然呢?這個王子有很多和刺客的打戲,小傅你又站不起來。”
“什麼叫站不起來???”
“那不然呢,你站得起來嗎?”
傅陽曦暴怒地拍打著輪椅,吼道:“那就換劇本!”
“來不及了,排練兩遍就得上台。”盧老師對明溪頭疼地道:“你勸勸他,年輕人火氣這麼猛,乾嘛。”
明溪哭笑不得,看了傅陽曦一眼。兩人出了辦公室,她對傅陽曦道:“誰讓你跟個二傻子一樣,聽見表白就摔斷腿。”
傅陽曦冷酷道:“我是二傻子那你是什麼,二傻子的老婆?”
傅陽曦自己占了個嘴上便宜,趙明溪還沒說什麼,他自個兒反倒撇開頭去,攥緊拳頭,耳根紅了。
明溪:“……”
傅陽曦心裡罵了聲草,自己耳根這麼愛紅是不是有毛病,真是影響發揮,能不能做個手術把臉皮變厚億點。
世界上有沒有這種手術啊。
明溪推著他往教室走,道:“不過也怪我,早知道會出現事故,那天清晨我就不腦子一抽表白了,換一個見麵的時間再說也來得及。”
傅陽曦立刻拉長了臉,道:“不行,遲一分鐘遲一秒鐘都不行,你等得及,我等不及,懂?”
明溪笑了一下。
傅陽曦雖然心裡一百萬個不情願,高中最後一年了校慶了,還要看趙明溪和彆人上演王子公主的戲碼。這不是故意氣得他肋骨疼嗎?但是他這腿的石膏沒拆,也確實出演不了王子的打鬥戲份。至於反派則輕鬆得多,隻需要披著黑鬥篷扮演吸血鬼刷刷臉就可。
而且小口罩以前也沒參加過這種熱鬨的校慶,這次還給了董家人邀請券,讓他們前排觀看,好像對校慶這種青春最後的記憶還蠻期待的樣子——
於是傅陽曦憋屈了一陣之後,還是非常妻管嚴地妥協了。
但傅陽曦就很想暴打一頓薑修秋這貨。這貨哪裡稱得上國際班第二帥了,居然49/51票通過扮演王子。唯一兩票沒投給他的還是小口罩和自己。
薑修秋注意到傅陽曦冷颼颼的視線,這幾天都繞著傅陽曦走。
兩人從小到大互坑慣了,但是上次薑修秋先用‘飛行棋’坑了傅陽曦一把,這次又和趙明溪在校慶上扮演‘情侶檔’,肯定已經上了傅陽曦心中刺殺頭號名單。
傅陽曦肯定要找個機會坑回來。
*
校慶當天,整個學校布置得喜氣洋洋。
舞台搭建好,前麵在表演節目,後台一陣忙亂。
因為參演的有傅陽曦,教導主任不知道是被他用捐樓威脅了一番還是怎樣,專門為他們班的一群人撥了一間換衣室。
傅陽曦行動不便,先換上戲服裝束,一群人在外麵等他們老大,不敢催半個字。
明溪推開休息室的門進去,就見他已經換好了。
雜亂無章的休息室,地上桌子上擺滿了各種西幻道具,牆上掛著十字架。
冬日黃昏的光線宛如黃暈。
窗戶沒關好,呼嘯的風刮進來,吹得傅陽曦黑發淩亂。
他聽見動靜扭過頭來,吸血鬼的黑袍被風鼓起來,眉眼深邃,少年側臉被剪成時光裡的俊美的剪影。
外麵舞台上好像在放歌:“昨夜的流星劃過你的眼睛,那是我年少歡喜的心情。”
“今天也想見到你。”
一瞬間,怦怦怦。
明溪呆呆看著他,心臟狂跳。
“是不是很怪?”傅陽曦有點緊張,不大舒服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袍。
見趙明溪不說話,他十分沒自信,怒道:“我就說這個化妝師半桶水,在我臉上和脖子上亂七八糟抹了一通,血漿沾得到處都是。這他媽是扮演吸血鬼還是扮演電鋸殺人狂?”
明溪努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瘋狂心動的小心臟,走過去扯了張紙巾:“彆動,我給你擦一下。”
化妝師的確水平不足,也可能是被傅陽曦催促給急的,血漿除了抹在傅陽曦嘴角上,還沾在了他眉梢上。
明溪把他臉上多餘的血漿抹掉,想了想,又用指尖在他右眼眼尾的淚痣上輕輕用血漿點了一下。
唇紅齒白,烏發俊眼。
活脫脫一少年吸血鬼。
明溪的心臟又跳了起來。
她忽然發現傅陽曦之前在人群中鶴立雞群,完全不是靠他那頭狂野的紅發,完全是靠臉和氣質啊。
不然怎麼換了漆黑的短發還是這麼囂張亮眼。
傅陽曦將短了一截的衣服使勁扯了扯。
一抬眼眸,就看見趙明溪正盯著他發呆。
傅陽曦唇角翹了起來,抱住她的腰,整個人一大寫的得意:“彆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明溪捏著他下巴繼續給他擦臉:“就隻準你看我,不準我看你?你個性感吸血鬼怎麼這麼霸道。”
傅陽曦在她額頭上點了下:“好你個漂亮小口罩,又汙蔑我,我什麼時候看你了?”
“乾嘛,你手上有血,彆弄我臉上來。”明溪笑:“那我問你,昨晚電視機上放美劇,一男一女法式深吻,你意味深長地盯著我看乾嘛。”
傅陽曦家裡一直空蕩蕩,現在趙明溪搬過去了(雖然沒說要同居,但是兩人也就這麼一直默契地住著了)便多了很多東西。
沙發上有了形狀可愛的抱枕,冷冰冰的吧台上有了藍色的叮當貓杯子,牆上還被明溪貼了一些貼紙。
傅陽曦由著她搗鼓,甚至覺得家裡有了人氣。
電視機傅陽曦也買了超大的液晶屏。
——但是隨之而來的弊病就是,美劇英劇韓劇裡男女主角怎麼一天到晚接吻睡覺的?!他們除了這些事情沒事乾嗎?都不上班學習的嗎?
看得傅陽曦口乾舌燥。
他雖然不是什麼小色鬼,但好歹也是正年輕氣盛血氣充足一十八歲成年人。
他和小口罩因為都格外害羞,至今親吻都隻在唇角輕輕地印了幾次,宛如蓋章般戳了幾下,根本就沒有過電視機上麵的那種深吻。
傅陽曦喉結滾了滾,耳朵都紅了,打死不承認:“我怎麼就盯著你看了——我那是看電視看累了,轉而轉動眼珠放鬆一下眼睛。”
明溪盯著傅陽曦的嘴唇,很直白地問:“傅陽曦,你是不是想和我接吻?”
傅陽曦本來立馬就想反駁根本就沒有,但是他視線盯著趙明溪瀲灩著水光的唇,纖長的睫毛,落入燈光的眼眸,一瞬間感覺靈魂都墮落了——他緊張地看著,竟然情不自禁地可恥地咽了下口水。
“嗬。”明溪彎了彎嘴角。
“……”傅陽曦頓時感覺自己在小口罩心中高大純情英雄(並沒有)的形象崩坍了。
“其實。”明溪臉頰發燙,說:“其實也不是不行。”
明溪早就想來個係統所說的八個機位的深吻,這樣五百點的氣運值不是就能很快攢夠了?
但是奈何傅陽曦不開竅,也學不會霸道一點——她一個女孩子,總不能強吻,舌尖撬開對方的唇齒。
傅陽曦聽了這話,俊臉登時漲紅。
小小的試衣間裡氣氛酸甜曖昧,空氣中充斥著令人臉紅心跳的因子。
“那,那試試?”
傅陽曦鼓起勇氣,單腳站立起來,高大的身形杵在明溪麵前。
他蹦過來,抬起一隻手托住明溪的後腦勺。
明溪不合時宜地看了眼他的腳:“你一隻腳能站穩嗎?”
“彆,彆分心。”傅陽曦惱羞成怒道:“我行,我可以。”
明溪屏住呼吸,仰頭看他。
呼吸輕輕相纏。
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傅陽曦繼續托住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抵在牆上,撐住身體。
他慢慢、慢慢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