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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0:10
距離大樓不遠處的某樓頂,戴著黑帽的銀發殺手,手中握著引|爆|器的按鈕,他看了看時間,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繼續雙手抱胸等待,他的高筒靴在水泥地麵上敲擊,跟著秒針數著“嗒”“嗒”的節奏。
“真麻煩啊……還不敲?”琴酒喃喃道,“不會那家夥又搞什麼事情吧?”
而這時,正在天台上演獨角戲的神穀哲也更是心拔涼,他險些說出一句“管什麼爆炸直接jump吧!”這類能讓論壇直接死機的話。
天知道他在內心讀秒讀到整點,都咧出唯美的笑容、準備開始蹦極——結果彆說鐘聲,甚至連底下的喇叭聲都沒有了。
神穀哲也:“???”
歪?老賊你說一定有的鐘呢?!
你這樣顯得我還呆誒?
就像是解說比賽時突然遊戲暫停,選手們可以休息一段時間,解說卻要絞儘腦汁胡扯一般,空白極其考驗隨機應變能力。
神穀哲也壓根就沒想到鐘聲不響這種離奇的事情,甚至說連紅方、論壇,所有人都覺得鐘聲會準時響起。
然後它偏偏就不響了……
神穀哲也臉色很僵,他現在就慶幸自己沒把那句看煙火給說出來,不然真的好社死啊!
已經開始代入摳出了三室一廳了!
他看著因為抽離了大部分精神而顯得很懵逼的本體,突然想當場靈魂出竅一下。
擺爛吧,兩個一個擺爛!
見神穀哲也要徹底罷工,論壇連忙滑跪出來,它瘋狂地彈屏,像是手機上的垃圾廣告,煩不勝煩,上麵的倒計時不斷跳動,告訴他這次是真的最後一分鐘。
不管內心多麼狂怒地激情辱罵老賊,神穀哲也表麵還是憑借著多年麵癱臉的經驗繃住了神色,沒有當場破功。
深吸了一口氣,他也隻能乾巴巴地再編下去。
讓安格斯一直巴拉巴拉講話看上去有點傻,但是兩個人到底能對話什麼東西啊?他難道真的要來一遍“howareyou?fihinkyou”的車軲轆麼?
好在紅方看起來是放棄治療了,儘管沒有鐘聲響起,他們也沒法趕到這裡。
編吧,大不了到時候就裝神穀哲也暈過去了,讓安格斯抱著跳也能湊合。
神穀哲也開始醞釀情緒,這次非常自然而然地帶出了一絲絲的悲傷。
啊~快點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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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好像快到了呢。”
天台下掠上來的冷風,摻著夜幕下灑落的涼月。神穀哲也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麵,單薄的恍若少年人身影,卻沒有半分活力,一隻腳已經踏在了深淵的邊緣。
安格斯拉著他的手,離得很近,黑色的發絲被夜風揚起,偶爾一兩縷和神穀哲也的白發糾纏,恍若兩隻糾纏不清的雙生蝴蝶。
光影將畫麵分割的很美,甚至是有點溫和,但周圍的黑色太濃,仿佛能夠直接吞噬那抹白色。
安格斯說完這句話就停頓了下來,他看著對方,似乎在祈求神穀哲也的回應,連目光都帶著略顯複雜的情緒。
是不想兩人最後的交流停頓在“對不起”嗎?還是——後悔了?
大廳內,降穀零席地而坐,他怔怔地盯著高清的屏幕,此時又有些痛恨鈴木集團所采用的設備的清晰程度之高。
專門捕捉動態物的攝像機懸浮在空中,將兩人照得分明。
他看到安格斯說出“時間快到”後,麵容扭曲了一瞬,似乎是不甘心達成這樣的結局。
而他麵前,隻說了一句“對不起”就陷入沉默的神穀哲也狀態看起來更差。
白發青年渾身浴血,被緊緊攥住的手指指尖有血滴滴落,恍如凋零枯萎的玫瑰花瓣,輕巧的在天台的邊緣劃過,就墜落下去。紅與白的碰撞太過鮮明,就像是在火在雪中燃燒。
這個使他看上去更加鋒銳,可這鋒銳卻在眉目間的疲憊中被壓抑下來,像是爆發後的火山,隻留下一片灰燼。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狼狽的模樣,哪怕血液在皮膚上滑動的感覺並不舒服,他也沒有絲毫想要擦拭、甩掉的感覺。
那雙失去了焦距的金色眼睛看著安格斯,又似乎透過安格斯看著他身後的虛空,看著那即將炸開、變成星星的煙火。
若非還因為咳嗽有著喘息的動作,神穀哲也簡直就像是一具已經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仿佛所有的感知都提前逃避到彼岸,不再留下安格斯任何抓住的機會。
總歸,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安格斯變得很生氣。
稍微有些觀察力、懂些心理學的人都可以從他的麵部上看出“惱火”的意味,但卻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這不是他自找的嗎?甚至說,被催眠後的神穀哲也算得上態度極為柔順。
降穀零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腦海中思緒萬千。
他已經不想著炸彈為什麼沒爆炸、鐘聲為什麼沒響起,隻是看著這一幕,他卻與安格斯又了一種可悲的共鳴感。
神穀哲也像是抓不住的風,是不會落地的飛鳥,任何試圖想讓他停駐的存在,最終都隻會得到一地的鮮血和痛苦。
安格斯做不到讓他留下,降穀零也做不到讓他留下,儘管兩人所抱著的情感不同,但在結果上還是殊途同歸。
21:00:20
沉默了近十秒鐘,安格斯鬆開了神穀哲也的右手,單手將自己的圍巾解了下來,一圈圈繞在神穀哲也的脖頸上,遮住了那可怖的黑色傷口,同時也露出了自己脖子上的傷痕。
極深的傷口圍繞著他的脖頸,一看便是利器劃傷、死裡逃生的結果,同時也是造成安格斯本音沙啞的原因。
“這是……!”在看監控的眾人,不了解的情況的都忍不住露出了驚駭表情。
如果仔細對比一下,就能立刻發現,安格斯脖子上的這道傷,與當時戴在神穀哲也脖子上的項圈粗細完全相同。
又是一個串聯起來的事實。
尤其是曾經見過神穀哲也使用過鋼琴線的降穀零,他想得更多。
他還記得當時在神穀哲也的公寓,後者用鋼琴線把琴酒的頭發切了一段,那使用機關的熟練程度,足以證實那就是神穀哲也本人最為熟悉的武器。
而鋼琴線的粗細,化作疤痕,也與那粗細相符。
降穀零一時間很想笑,大聲地嘲笑。
他現在又覺得他跟安格斯完全不相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情感扭曲的人——或者說還不一定是人呢。
想必神穀哲也十年前那次反抗,差點用鋼琴線乾掉他了吧?
有著如此純粹的報複心,卻又披上了愛意的外表,將最扭曲的黑泥包裹其中,最終不但沒有得到一絲憐憫,反倒將自己也陷入了絕境。
真是可悲啊。
隻不過現在虛偽地將神穀哲也脖子上的傷痕遮住,是後悔了嗎?
21:00:30
被戴上灰色圍巾的白發青年看上去更加單薄,他唇邊溢出的血落到圍巾上,反倒變得不明顯。
他的眼神突然靈動了一些,痛楚之色一閃。
“神穀哲也。”安格斯終於又一次開口,他輕輕地問,“疼嗎?”
“疼吧。”
白發青年終於慢吞吞的開口了,還是他熟悉的強調,漫不經心帶著懶散,像是一隻伸出肉墊拍了拍旁人臉頰,卻不帶著爪尖鋒銳的白貓,平和且包容。
但是他第一次主動發言了——“安格斯,你會死嗎?”
一語驚起千層浪,一如神穀哲也以往的風格。
聽著的眾人一驚,頓時明白了這個轉變的開端。
那雙原本晦澀不明的金眸此刻卻多了一層微光,在夜色下像是流動著金色的沙,變得透亮了起來。
貪婪的人總想近一步得到更多,安格斯不滿足於神穀哲也的順從,竟想在這種關鍵時刻,聽到神穀哲也真實的想法。
——他解除了洗腦的效果。
一時間,無數人在心中祈求著,祈求神穀哲也將安格斯甩開,獨自走下天台,重新看看淩晨的薄霧。
但是神穀哲也沒有。
似乎因為無法忍受的疼痛讓身體戰栗起來,他甚至主動靠近了安格斯,借著後者的力量站定,那雙深淺不一的眼睛與異瞳相對,在認真地詢問著。
“你會死嗎?”
降穀零的心沉下去了。
……果然,他們最不願看到的一幕還是出現了。
失去了副人格的神穀哲也,求生欲並沒有那麼高,或者說,原本還尚存的求生欲,在見到安格斯後,也被後者輕而易舉地擊碎。
難道他們那麼多人希望他活著,還是比不上安格斯的祈求嗎?
降穀零紫灰色的眼中,終於壓抑不住痛色,他將頭埋在臂彎裡,喃喃道:“hiro……你會有辦法嗎?”
失禮的詢問輕巧地被說出。
神穀哲也就靜靜地站在那裡,離安格斯很近很近,像是一團被風卷起的白羽,隨時會被夜色的黑暗所吞噬。
死亡是什麼?
這樣的問題已經被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遍。或許是隻是和平常一樣睡去,或是猶如墜落斜塔般的狂歡,但無論如何,最終的結局都是永恒的靜謐。
此刻的安靜仿佛狂歡前的壓抑,隻是被名為黑夜的幕布遮掩,讓人無法直視所謂真相。
安格斯沒有立刻回答,他像是站累了,猶如舞者般優雅後退——他和神穀哲也拉開了些距離,但隻有那隻交疊的左手沒有鬆開,像是他所能握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神穀哲也安靜地望著他,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會,就在今晚。”
終於,安格斯露出了略顯孩子氣的微笑,將他的左手上舉,在血跡斑斑的手背上留下禮儀性地一吻,抬眸,青金石般的眸子映入了金色的微漾。
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宣告,帶著得意洋洋的味道。
“我會死在今晚——和你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我通宵寫完結章,指不定三四五點都出不來的那種,我建議你們早點睡,明天一定能看到的!!!(發出禿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