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觀戲無數,這刀馬旦唱的如此好的女子,還是頭一次遇見。”青樓老饕景禎首先如此點評道。
隨後清譽極好的江大夫也評價說:“我沒看過多少戲,但是這首《沙場悲》我以前聽過,但是我覺得她所唱之詞,以前聽來隻覺得裡頭的女將軍氣勢恢宏,她如今所唱,竟隱隱有些悲涼之意。”
黑裙女子唱的戲詞名叫《沙場悲》,唱的是大蕭一位女將軍的故事。這曲講述的是女將軍一心為國,抱著滿腔熱血上陣殺敵,最終平定邊境之亂,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國家安定,不再有戰事發生,她此生也不願再征戰沙場的故事。
說來也是巧,這首曲蕭霽寧也聽過,彼時他還想搖光公主那麼希望自己手中握有重權,那她怎麼不去參軍呢?畢竟權勢之力,哪比得過實打實的兵權呢?
而那時蕭霽寧聽的《沙場悲》是男子所唱,沙場的恢弘氣勢是唱出來了,悲意卻不如鬆竹館今日這位花魁濃鬱。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沙場悲》,重在一個“悲”字,若叫蕭霽寧評價,他也覺得這名女子唱的著實好,不虛花魁之名。
景禎聽著江雲哲所言,讚同道:“那是自然,據說三三姑娘是習過武的,看她生得如此貌美,想必也曾是哪戶大戶人家的嬌女兒吧,如今流落到這樣的地方,哪能不悲呢?”
聞言,蕭霽寧隨口提了一句:“她叫三三?”
“是啊,三三姑娘的原名無人知曉,她在鬆竹館裡化名便是三三。”但不知這短短的四個字落入景禎的耳朵裡再說出口時就被曲解成了另一個意思,“齊公子,你也格外欣賞這位三三姑娘嗎?”
蕭霽寧:“?”
他原話可不是這個意思啊。
蕭霽寧解釋道:“我隻覺得她唱的還不錯,有——”這樣的眼界與氣勢,不去參軍可惜了。
大蕭是有女軍營的,與男軍營分開,隻不過大蕭參軍的女士兵並不多,女將也沒什麼名氣,所以名聲不顯罷了。
結果蕭霽寧又是話沒說完就被景禎接了話頭道:“有這樣的佳人相伴,我便此生無憾了。”說完這句,景禎還舉起手中的房間牌,喊了句:“三千兩。”
什麼三千兩?
蕭霽寧聽著景禎的話愣了下,除了他奇怪以外,江雲哲也是滿臉疑惑,景禎見狀便為他們解釋道:“鬆竹館有清倌和彆的姑娘,花魁們也都是清倌,賣藝不賣身,當然你能得到花魁的心,那便隨你了。而鬆竹館的慣例是在每年花魁選出後,客人們可出價買一次與花魁乘畫舫,遊玩七日的機會。”
江雲哲問道:“隻是共遊啊?”
“七日呢。”景禎“嘖”了一聲,“七日你都拿不下花魁的芳心,那可真是廢物。”
江雲哲:“……”
蕭霽寧不格外欣賞那位三三姑娘,他隻是覺得廢物這個詞從景禎嘴裡說出,格外的有意思。
京淵也不加掩飾,直接冷冷地嗤了一聲。
景禎被京淵嗤笑嘲諷也不敢有什麼不滿,摸著腦袋裝老實人。
“三三?”結果京淵冷笑完了便挑起眉,“有意思。”
他們在這都議論這位三三姑娘半天了,京淵始終沒有搭過腔,如今京淵忽然開口,一出聲還是這麼一句話,叫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得不朝他落去。
京淵倒也沒讓大家奇怪太久,問道:“你們沒人知道她是誰嗎?”
江雲哲和景禎一起搖頭。
京淵才不管他們兩個,他隻是望著蕭霽寧,問他:“寧寧也不知道。”
蕭霽寧如實說:“不知道。”
“她鮮少示於人前,也難怪你們不知道。”京淵也沒賣關子,直接道出了景禎口中,三三姑娘沒人知道的真名,“她是徐玖卿。”
“沒聽說過啊。”蕭霽寧聞言想了許久,也沒能從腦子裡揪出這麼一號人。
京淵又道:“那‘徐’這個姓氏,你總該聽過吧?《沙場悲》裡的女將軍姓什麼,也是姓徐,是徐君悔的先祖。”
“……徐君悔?”蕭霽寧蹙眉思忖須臾,而後愕然道,“她是——”
京淵的回答,肯定了蕭霽寧的猜測:“她是徐君悔的小女兒,排行老三。”
徐君悔是誰?
他是曾經的禁軍統領,曾與京鉞、紀老將軍三足鼎立,大蕭的三位大將軍之一。他沒有兒子,隻有三個女兒,大女兒是二皇子的正妃,也是後來的皇後。
徐家近乎被滿門抄斬之後,便再無人聽過徐君悔另外兩個女兒的下落,怎麼如今三女兒竟是出現在鬆竹館裡?
不過若她是徐君悔的女兒,那她為什麼會武便說得通了。也的確隻有徐氏後人,才能唱出《沙場悲》的淒涼與悲壯。
就在他們說話期間,其他客人的叫價已經飛漲到了四萬兩。
景禎大概是真的很饞徐玖卿,咬一咬牙狠一狠心叫到了四萬五千兩。
蕭霽寧心裡酸酸地看著景禎——他自己都沒那麼多錢。
而就在景禎報價之後,又有個人壓了他的價,直接出到了五萬兩,這下景禎是真的沒法再接著往下喊價了,歎了口氣愁眉苦臉的坐著,傷心道:“奈何佳人與我有緣無分呐。”
江雲哲還損他:“有緣,怪你沒錢。”
“……”
被戳到了痛處,景禎終於無話可說了,然而被戳的更痛的人是蕭霽寧,他也不說話了。
五萬兩已是一個很高的價格了,或許還有人想加價,可在一個尖細的男音說完話後,便無人再敢加價了,那人說:“各位,順六爺說了,三三姑娘他是一定要得到的,你們還可以接著加,他奉陪到底。”
這樣嗓音尖細的男音,隻有一種人擁有,那便是宮裡頭的太監。
而“順六爺”此人的大名,鬆竹館的嫖客們熟悉,蕭霽寧也認識——六王爺姓蕭,從“霽”字輩,名叫霽順。
蕭霽寧聞言更加不服了,放下茶杯皺眉道:“六王爺怎麼如此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