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7534 字 7個月前

臨安郡王府。

副官疾步推開書房房門,迎麵一股濃重的藥味直往鼻孔裡躥,門窗緊閉,四個火爐同時燃燒,將屋內燒得宛如一個蒸籠。

臥榻上的大羊毛被垂墜地麵,霍驚堂就裹在羊毛被裡閉目養神,在蒸籠似的房間裡仍凍得唇色鐵青。

副官:“稟將軍,賣題人劉老八已經猝死半月有餘,還有之前在花茶坊問過話的人也在家中自儘,市麵賣題的、收受賄賂幫找作弊門路的,一夜間銷聲匿跡。”

霍驚堂撥弄佛珠:“我早說過,當日你沒立刻把人扣起來,以後再難抓到。”

副官羞愧:“屬下想放長線釣大魚來著。”

霍驚堂:“草木皆兵的時節,人人自危,還會給你時間釣大魚?”

副官頭埋更低,差事辦砸,沒臉見人,忽地想起件事就說道:“屬下還查到一件事,劉老八本名劉從德,認太子奶娘為義母,兩人都好賭,都欠下千兩賭資。但在兩個月前分彆還請賭債且有餘錢尋歡作樂,屬下本想傳東宮奶娘問話,但東宮說她失子傷心過度,已經神誌不清。不過在離開東宮之前,我聽東宮總管太監訓斥一塊牙牌丟了兩個月竟無人上報,我查看記錄發現最後一次使用那塊牙牌的人正是太子奶娘!”

“還有,”副官遲疑少許便說道:“屬下派人到外省走了一趟,途中遇到一個身受重傷的秀才。他從江西來,準備上京告江西省主考官陳之州收受賄賂,公然舞弊,暴力鎮壓祭孔廟的考生,致考生雙腿殘疾,還派人半路截殺告禦狀的秀才——我們的人來不及救他,隻帶走他隨身攜帶的江南四百五十三名考生聯名狀告陳之州的血書。”

霍驚堂一動不動,半晌才說:“找人盯著鄭有。他手伸太長,連外省的科舉都敢碰,除了江南考場,也不知道還碰了幾個省——我記得他們規矩是錢收一半退一半,放在錢莊等中了再結尾款、不中就退回去?”

副官:“是。”

霍驚堂:“我沒記錯的話,京都權知府是十叔的門生,你拿著十叔的名號到京都府,讓他查查東城西市的賭坊、酒樓、戲院,凡鄭有名下產業都查。等他沒進項缺銀子的時候,就會去動剩下的尾款。隻要動了,全都抓起來。”

副官遲疑:“可是將軍,您也說了現在人人自危,他敢在這關頭召人拿銀子?那些銀子說不定能暴露他們在外省的同夥,鄭有敢鋌而走險嗎?”

霍驚堂:“鄭國公府習慣鋪張浪費,習慣用錢打點上下,尤其喜歡以縮減軍費和糧餉為由在陛下那裡討好賣乖,全靠鄭有送過去的銀錢才讓翼州軍不至於原地解散。”

幾十上百萬張口等著吃飯,每天定時定點燒錢,一旦停止進項可想而知會發生多嚴重的後果。

提到鄭國公父子每次在朝廷撥軍費時跳出來大言不慚說什麼縮減軍費糧餉、裁剪軍隊,說什麼以精良為主,暗搓搓擠兌死皮賴臉哭窮、錙銖必較要軍費的西北軍,副官就氣不打一處來。

“遵命!我倒要看他們這次怎麼在陛下麵前裝!”

待不到一炷香,副官已經滿頭大汗,深感不適,再看霍驚堂一張臉凍得毫無血色,不覺情緒低落,滿心悲憤:“現在才四月,蠱毒就開始發作,不如再派人去找徐神醫?”

霍驚堂二十一歲那年與南疆一戰身中蠱毒,臉生毒瘡,才有修羅將軍之稱。中蠱毒之後,身體在冬天高熱不止,夏天則冷得如在冰窖裡,且一時半會兒不會死,而是要讓中蠱者受無儘折磨之後才痛苦地死去。

交還兵權,留在京都,陛下和康王都派人去尋找解藥,於交趾與大景的邊境處尋到神醫□□碧,經神醫診斷也隻能緩解而無法根除,臉上毒瘡被祛除,但每年的十一、十二和七、八四個月都要受苦。

往年酷暑時,蠱毒才發作,今年才四月就開始發作,說明壓製的藥不管用了。

“沒用。”霍驚堂的聲音很低,語速很慢,此刻虛弱到極致,意誌無比強悍才能保持清醒。

且不說□□碧行蹤不定,不願入仕,三年前受情傷更是避世不見人,此前就說過不是沒辦法根除蠱毒,隻是缺少一味藥:萬年血珀。

萬年血珀比隋珠和璧還難得,曾在江南首富寶庫裡出現過,四年前隨江南首富滅門而消失,這些年來派出無數暗衛尋找,均無所獲。

副官咬牙,無可奈何。

“出去吧,彆在我房裡中暑了。”霍驚堂睜開眼,半闔著眼皮,明淨琉璃嵌進去似的眼珠子隨意掃過來,像悲憫的菩薩眼。

副官心裡難過,出了院門,八尺男兒皺著臉快哭出來,結果被來串門的康王瞧見。

康王排行老十,從小被養在當今太後膝下,與元狩帝雖非一母所出但情同手足,素來疼愛霍驚堂這個侄子。

“喲喲,你家王爺沒死,你先哭喪起來了。”

副官趕緊行禮,忍不住將霍驚堂糟糕的狀況和盤托出,說完後才提起交代的差事。

康王本想見見霍驚堂,一想侄子正受罪,蠱毒越來越嚴重,當下愁得不行,也不見人了,急巴巴出府說要再派一波暗衛去尋萬年血珀。

一邊說一邊抱怨都這樣了,元狩帝還把科舉漏題的差事扔給霍驚堂,他是培養人還是想嗟磨死人?

副官全程隻當自己聾了。

***

還沒等趙白魚想法混進東宮,大理寺先傳來案件新進展。

當差的衙役悄悄告訴他,前幾天有人趁夜進牢獄裡頭見王尚書,第二天王尚書就主動招供漏題主謀是陳侍郎。

陳侍郎和東宮奶娘有染,為了替她還賭債才把考題拿出去賣,因奶娘是東宮的人,再加上參與買題舞弊的舉子有一半和太子黨有牽扯,成功攀咬出太子。

案件最新進展不知怎地,被秦王黨知道,早朝時一大群官員齊參太子,氣得元狩帝發了好大一通火,太子更被罵得狗血淋頭,連告假沒來的臨安郡王也被遷怒,罵他領了職差大半個月卻隻有一天踏進大理寺,實在玩忽職守。

不過怒火主要集中在太子身上,先令他查究己身,嚴格約束底下人,查出底下與科舉舞弊有瓜葛的人,又讓他交出奶娘,配合大理寺調查,同時摘掉王尚書、陳侍郎的官帽,包括陳侍郎侍奉三朝得來的一乾榮譽頭銜,下令圈禁陳府,查清陳侍郎之子陳芳戎的成績是否真材實料。

等結案便將陳侍郎秋後處斬,以儆效尤!

這話一出,等於判恩師死罪,沒人敢開口求情。

陳府被圈禁後,陳芳戎爬樹出來見趙白魚說他準備去敲登聞鼓鳴冤:“這朝堂裡的糾葛,百官看得清楚,他們知道我爹不屬於哪個黨派,我爹清白無辜,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會站出來指責秦王為了攻擊太子,連三朝元老都能汙蔑!秦王黨隻會利用我爹扳倒太子,而太子黨竭力甩脫太子和我爹的乾係,我爹已經成為他們互相攻訐的武器,無論真相如何,結果都是死路。除非我親自上垂拱殿鳴冤——現在唯一能救我爹的人是臨安郡王,他不屬於任何一個黨派,更不怕得罪百官。”

陳芳戎眼裡抱著必死的決心和懇求:“趙白魚,我求你去找臨安郡王,求他還我爹清白。”

他知道臨安郡王為人,也知道此舉是在逼趙白魚,可他實在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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