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有趕緊要開玩,趙白魚教他的就是搖骰盅、擲骰子的玩法。
這時代不是沒有擲骰子,隻是通常作為其他賭法的輔助工具,也有文人發明出極其複雜的擲骰子遊戲,不適合推向大眾。
反觀搖骰子賭大小的玩法自明清時就風靡全世界,到現代賭場還是必備且最受歡迎的賭法之一。
果然,鄭有徹底沉迷其中,賭上頭甚至忘記學賭術這回事,邊喝邊賭,很快把兜裡的錢都輸乾淨,摸遍全身翻出一張當鋪條子說:“價值不可估量,我且算它一萬兩!”
趙白魚翻來覆去看那條子,“一本《詩經》能值萬兩?彆唬我啊,老哥。”
鄭有喝酒上臉,手掌成刀哢哢往脖子敲:“頂我一顆腦袋,你說值不值!”
趙白魚假意推辭不過,半信半疑地接過條子,換了萬兩銀票,掐準時機問:“我看老哥坐立不安、口乾舌燥還滿臉愁相,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鄭有玩著骰盅,煩躁不已:“除了銀子,還能有什麼煩心事?”
趙白魚:“我初來乍到都聽過您鄭員外點石成金的名聲,您要說缺銀子花,平頭老百姓不得窮死?”
鄭有:“那些人懂什麼?我再能掙錢,也頂不住上頭一張張吃銀子的嘴!宮裡宮裡要打點、朝堂朝堂要敬禮,外省關節也得打通,哪哪不吃銀子?最近有大案,風頭緊,官府濫用名義查底下的鋪子,想開張就得拿錢孝敬。京裡的沒進項,外省的進項不能碰——”
“外省的進項怎麼不能碰?”
“碰了掉腦袋——”鄭有急急刹車,抓著骰盅問:“快教我怎麼要大要小,骰子在你手裡怎麼那麼聽話?”
趙白魚翻出他隨身攜帶的骰子,將老祖宗們流傳下來的老千術教給鄭有,後者驚歎連連,樂而忘返。
將骰子留給鄭有,趙白魚推說要去茅廁。
鄭有瞥一眼他一遝銀票沒拿,剛抵出去的當鋪條子也壓在銀票下麵,就放心地放走趙白魚。
等過了兩炷香發現人還沒回來,掠過萬兩銀票抽出當鋪條子,發現是被撕下來的邊角,鄭有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酒醒大半,拍桌大喊:“快!快把那姓趙的手裡的當鋪條子追回來!!”
然而趙白魚一出賭坊,立刻換身衣服,戴著鬥笠被魏伯送到距離比較近的宅子,裡頭還安置著花茶坊的姑娘們。
沒驚醒姑娘們,天微亮,趙白魚就離開。
離開前,趙白魚書信一封告知萬年血珀被他用了的事,因是稀世珍寶,便承若李意如日後若有難,自可找他幫忙。
李意如感懷不已,自不多言。
***
此時說回東宮。
大理寺雖奉命捉拿太子奶娘,總不可能真闖進東宮抓人,隻能等太子親自將奶娘送至大理寺。等了兩天,百官奏折堆積如山,東宮半夜突然扣響太醫院的門。
早朝時,太子稟告奶娘因羞愧自儘,留下血書控告禮部侍郎陳師道欺騙她、利用她陷害太子,她本人也因賭博彌足深陷,好在回頭不晚,願以賤命一條上達天聽,讓天下人知道真相。
好在宮人發現及時,挽救奶娘一命,隻如今昏迷不醒,還待養好身體才能交給大理寺。
秦王黨提出太子自導自演的質疑,畢竟奶娘在東宮,如何作態都在太子掌控中。太子黨反擊太醫可作證,奶娘也沒死,等奶娘醒來,可讓她親自上垂拱殿麵聖。
大理寺查出一半舞弊舉子與皇貴妃、秦王及朝中部分官員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條也被太子黨單獨拿出,作為參秦王的理由,還指出禮部侍郎陳師道曾擔任秦王開蒙老師這層關係,佐證秦王不僅是科舉舞弊主謀者,還借此陷害太子。
朝堂上刀光劍影,秦王和太子齊跪在地,身後黨羽互相攻訐,元狩帝麵無表情,一語不發。
等他們吵夠了,元狩帝按著疼痛的太陽穴:“科舉大事,關乎國家社稷,朝局穩定,結果朕的兩個兒子都牽扯其中。諸位卿家,你們看朕該怎麼處理?是要褫奪爵位還是下大獄?”
百官聞言驚駭,連忙跪地,三呼不敢。
元狩帝:“朕看你們敢得很!不想辦法查清真相,不想著給天下學子一個交代,不想怎麼杜絕考場舞弊,不思己過,相互攻訐,觸鬥蠻爭,拉幫結派,朋黨比周!當著朕的麵想方設法給自己的政敵扣帽子,怎麼往死裡打壓朕的兒子!”
百官跪伏地麵,嚇得大氣不敢喘一口。
元狩帝:“霍驚堂!”
霍驚堂:“臣在。”
元狩帝:“朕讓你查案子,你究竟查出什麼?沒查出結果,反而弄出一堆疑雲,致使百官相互猜疑、攻訐,朕看你這些年閒賦在家是閒糊塗了!”
霍驚堂:“臣有罪。”
元狩帝:“限你五日之內解決案子,乾不成,以後不必來見朕!”
霍驚堂:“臣領命。”
元狩帝目光威嚴,一一掃過百官:“宰執留下,其他人退朝!”
百官離開垂拱殿,秦王和太子匆匆跨出大殿準備挽留霍驚堂,東張西望沒見到人,召小太監來問才知道人現在已經到宮門口了。
太監還說:“太子殿下,臨安郡王說奶娘是重要人證,限於明天之內,將奶娘送去大理寺,由大理寺看管。”
太子:“知道了。”
秦王心一凜,不假思索轉身前去見他的生母皇貴妃。
***
馬車內。
副官:“今天這出終於把秦王和秦王黨一塊拉下水了,陛下還限您五日內結案,懸啊。看來這得罪百官的劫難,將軍您是躲不過了。”
霍驚堂撥弄著串珠,沒說話。
副官:“話說回來,太子奶娘現在是重要人證,也是塊燙手山芋,她最好留在東宮,死了是太子背鍋,不死就輪到秦王倒黴,為什麼還主動接到大理寺?”
霍驚堂:“你說誰最希望奶娘死?”
副官:“秦王。”
霍驚堂:“他是一個,但他隻希望奶娘死在東宮。出了東宮,最希望奶娘死的人就是太子。”
副官思索一番,恍然大悟:“明白了!奶娘死在東宮是太子誣陷,死在東宮之外,則是死無對證,和太子無關,但一定跟秦王脫不了乾係。”
霍驚堂半闔著眼:“所以在奶娘送出東宮之際,會有人動手。”
“大內皇宮,誰敢動手?”
霍驚堂闔眼,翻個麵念他的金剛經去了。
副官:“……”
霍驚堂突然說:“鄭有那邊該有動靜了,多注意點。”
副官:“人都盯著。”
“還有,今早朝堂議論的內容,挑揀些內容透露給趙白魚。”
“為什麼?”副官不解:“朝中大事,他一個小官怎麼能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掀不出什麼大浪。”
“就當還他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