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驚堂當即拱手回道:“臣這就去捉人!”
元狩帝看了一眼又一眼,見霍驚堂還敢露出他也很驚訝的表情就不禁氣悶,負責全案的人是他,他會不知道真相?
呈到案上的卷宗隻寫劉氏口述她和陳師道私通才偷題,而不是收買家仆得以偷題,分明是顧慮太子的名聲!
但心思巧妙,指點趙白魚敲登聞鼓,由他來替陳師道喊冤。
因為偷題的真相竟如此簡單,簡單到難以置信,正因為其中牽扯的人和利益都簡單到堪稱微不足道的地步,所以連斷案如神的大理寺也查不到其中關竅。
更能說明太子與此無關,一切作為出自劉氏等人的貪婪私心。
無論家仆還是劉氏,都是欺主罔上的小人物,如趙白魚所說,千裡之堤毀於蟻穴,治下不嚴,反受其罪。
思及此,元狩帝多看一眼趙白魚,雖是受霍驚堂指點,但敢敲登聞鼓為恩師開口證清白,倒是一片赤子之心。
恩師尚且如此知恩圖報,遑論忠君愛國?
元狩帝開口:“你就跟著承玠一起重新處理劉氏的口供,還陳老清白,順便把案子轉交一下。”
趙伯雍字承玠,他和霍驚堂同時應是。
百官從元狩帝對陳師道的稱呼轉變就看出他的偏向,如此一來,即使案子轉交趙宰執,他也得秉公辦理。
陛下雖興大獄,但他還顧著陳侍郎這位三朝元老,他還是念著老臣的。
百官紛紛感懷,因元狩帝剛才的不留情麵而心生寒意,眼下又都安心喘息,鬆了繃緊的神經。
“至於你,趙白魚,雖說本意是好心,但救人法子有千萬種,師如再生父母,你偏要另辟蹊徑告恩師!投機取巧,賣弄聰明,罰你兩月俸祿。”元狩帝眺望諸人,擺擺手:“都退朝吧。”
百官出垂拱殿,趙白魚還跪在原地不動,直到霍驚堂停在他身邊說:“沒事了,起來吧。”他才大口喘息,聽到心跳如雷鳴。
趙白魚在殿上慷慨陳詞,看似從容自在,實際隻有他才知道後背已被薄汗打濕。
天家威嚴,封建社會不是開玩笑的,也不像現代電視劇弱化了忤逆天子的可怕,連天子最信賴的重臣霍驚堂都得想方設法幫他周旋,用最委婉的方式才救得了恩師,何況他一個不受待見的普通人?
古人尊師重道,就算他本意是救人,狀告恩師仍然不太符合聖人門生的價值觀,再加上忤逆天子,一著不慎便置太子於不義境地,僅罰俸兩月,已經是最好、最好的結果了。
趙白魚終於知道上官紀大人為什麼每次下朝回來都跟生了場大病似的難受,就這氛圍,誰受得了?
霍驚堂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還能走嗎?”
“能。”趙白魚咽口水,額頭叩著地麵,慢慢恢複力氣,小聲說:“多謝郡王。”
霍驚堂涼涼說:“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趙白魚抬頭,發現霍驚堂上朝居然戴麵具,所以傳聞毀容破相是真的?“敢問王爺下聘的時候知道對象是我嗎?您仔細看看,我不是趙鈺錚。”
霍驚堂煞有其事地打量他,點點頭。
趙白魚猜不透他意思,就問:“我不是您一開始想求親的對象,沒得罪您,也不受趙家人重視,沒有利用價值,我想不到不退婚的理由。”
霍驚堂垂眼看趙白魚,眼瞳呈很淡的琉璃色,從趙白魚仰望的角度來看,像佛寺裡俯瞰世人的菩薩眼,既冷漠又悲天憫人。
霍驚堂伸手,手指有四個指節,通白如玉,掌心和指腹的厚繭卻肉眼可見,拍了拍趙白魚的頭頂,不是拍小貓小狗似的安撫動作,而是像父親、長兄那樣無聲而厚重的關心與安慰。
趙白魚愕然,懵了,心跳快了幾拍,還沒回過神來,霍驚堂已經走遠,但周圍空氣還殘留著霍驚堂衣袍上的檀香味,馥鬱醇厚,溫暖細膩。
半晌後,走在宮道上的趙白魚猛一拍腦袋:“所以還是沒說到底退不退婚啊!”
霍驚堂他到底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