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2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2247 字 8個月前

在京都府驛站處換下身上的重甲,連夜入京,將書信包在石子裡破窗扔進李意如的房間裡。

李意如率先開窗查看,沒見到歹人,才打開紙條看完,當即披衣出門,找到秀嬤嬤將來龍去脈說明白。

秀嬤嬤一驚:“這是救萬人的大功德,還望娘子務必相助。”

“我要是不想幫忙,就不會來找您了。”李意如摻起福身的秀嬤嬤,溫聲細語地說:“我幼時也曾是官宦世家,因犯了事而被抄家,女眷充為官妓,本是在江南賣笑為生,遇到大赦而被恩客贖還,他與我也算恩重,禮遇有加。他買了個小官,入京述職,帶我一塊兒來,不料他家中突生變故,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連官職也被剝回,銀兩很快花光。我為救他,隻能再入青樓,用賣身錢送他最後一程。”

秀嬤嬤動容不已,緊握李意如的手不時摩擦,通過這動作試圖溫暖苦命的女子。

李意如笑容淺淡:“三年前偶遇□□碧,發現他竟是幼時與我有過婚約之人。他比我大十歲,他家出事,我家幫不上忙,卻也沒解除婚約。後來我家出了事,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一介白丁能幫什麼?總歸是有緣無分。”

“我們雖有婚約在身,卻二十幾年未見麵。他身邊無紅袖添香,我卻曆儘千帆。”

“切莫妄自菲薄,人間世道欠你,不是你的過錯。”

李意如搖搖頭:“我從不自鄙,亦不覺得低人一等。□□碧想為我贖身,娶我過門,我拒絕了。”

“為什麼?”

饒是秀嬤嬤也覺不解,□□碧八抬大轎,履行婚約,實屬誠心,從揚州來的書信也可看出□□碧對李意如情深意重,為何拒絕?難道嫁一個有情人還比身在青樓更難過?

“為了還恩。”

“什麼?”

“待我恩重的人是江南首富長子黃有善。黃老爺曾與我父有過交情,不僅沒有因我官妓的身份而看不起,反而在大赦之時多方走動才幫我成功脫去賤籍。雖是將我安置在外,秘密贖身,不叫人知,對我而言,仍是大善之舉。”

秀嬤嬤稍加思索:“我有印象,前幾年江南首富滅門慘案,震驚大江南北,至今找不到凶手,列為懸案一宗。莫不是……?”

“正是。”李意如說道:“我拒絕□□碧除了不願再將終身托付給一個男人,還有另一層原因,便是當時有人監視我。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但通過一些渠道知道黃家還有一個孤女流落在外,我擔心黃氏孤女來找我,更害怕那群人通過我抓到黃氏孤女,怕他們斬草除根,便輕易不敢離開煙花之地。直到近一年,那群人才沒有再出現,碰巧鬨出人命案,有了小趙大人救我們出苦海這檔事。”

“是緣分。”秀嬤嬤欣賞地說:“姑娘俠骨柔情,是嬤嬤我平生最敬佩的人。”

“過譽了,知恩圖報,人之常情。”李意如輕飄飄地揭過自己,轉而說起江陽時疫的事:“我來此便是想找之前贈予小趙大人的如意琉璃簪,那是我和□□碧的訂婚信物。我書信一封,附上如意琉璃簪,請□□碧出山解時疫之困。”

秀嬤嬤當即起身:“我這便去拿!”

屋簷上,廣袖長袍的霍驚堂背著手,睥睨庭院裡行色匆匆的兩人。習武之人,耳目過人,剛才秀嬤嬤和李意如的對話都被霍驚堂聽進去,不由若有所思。

如此一來,倒是解釋得通價值連城的萬年血珀為何在李意如手裡。

當年查到萬年血珀在江南首富府庫,康王府和臨安郡王府聯手派人去尋,偏巧晚了一步,滿門被滅,萬年血珀下落不明,而處理黃氏滿門的手段乾淨利落,不像普通盜匪,之後查到的線索全部中斷。

未成想,他們竟還留意到遠在京都府青樓楚館裡的李意如,監視兩年就為了等黃氏孤女自投羅網。

連孤女也不放過,除非仇深似海,或利益驚人,否則不會有這等毅力。

當年黃氏府庫錢銀全被搬空,剩餘值錢產業被官府接手,當年也徹查過沒有旁餘財產,不該是為利所驅。

黃氏行商,難免與人發生齟齬,隻是仇恨不至於滅人滿門。

不為財、不為仇,為何滅人滿門還窮追不舍?

這時李意如走出,將木盒和書信一並放在庭院中間的石桌,朝虛空福身一拜便離開。

過了一會兒,霍驚堂拿走木盒和書信回京都驛站,再出來時便是一身重甲騎裝,駿馬踏著月色奔走於險峻小道,驟然勒馬停住,夜空一點黑色俯衝而下。

將木盒和書信綁在海東青的腳下,振臂送走它,牽著韁繩調轉馬頭時,霍驚堂忽然停下,垂眸望著地麵一株生長於野外的攀藤花。

半晌後,一聲嘹亮的哨聲自他嘴裡發出,另一個黑點俯衝而下,赫然是第二隻雄俊的海東青。

***

海東青比□□碧更快抵達江陽縣,將信物交到趙白魚手裡。

喂了海東青一點吃的,趙白魚才打開書信,裡頭滑落一株還有點鮮嫩的小黃花,花萼處被嫩綠的藤蔓緊緊纏繞。

“?”

什麼意思?

趙白魚展信看內容,是霍驚堂的筆跡。

前一段簡單交代□□碧在啟程的路上,後一段是有點隱晦地指出趙白魚不該孤身入疫區,處理不當,反累己身,縱是為民請命也不該以身犯險,令人憂心難安。

翻開看第二張,則是一首詩:“郎為纏花藤,我為攀藤花。君心與青天,遠道共追隨。”

什、什麼啊!怎麼突然搞這種花樣!

趙白魚拍拍滾燙的臉頰,努力平複澎湃的心潮,嘴角止不住上揚,望著不知哪兒摘來的纏花藤,不自覺念出霍驚堂寫來的詩,轟一聲,好不容易降下的熱氣再度湧上臉頰。

大事當前,霍驚堂怎麼能隻念情情愛愛?人好不容易訓出來的萬鷹之王海東青,就是他用來送一株不知名小黃花和情詩的嗎?

暴殄天物!老不正經!

“五郎——”硯冰撩開簾子,一抬頭就看到他家清風明月似的小郎君笑得一臉癡傻,時不時看看手裡的信,憐惜地碰一碰不知打哪采來的路邊野花,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哪來的妖怪敢附身我家郎君!!”

趙白魚乜了眼硯冰:“少胡說!”

硯冰不掩擔憂:“您是不是夜以繼日,急糊塗了?”

趙白魚把信和攀藤花都放進信封裡,想找個地方妥帖放好,發現時疫區沒隱秘性,便珍重地藏進心口處。

硯冰見狀,不解道:“不過一株路邊野花,值得您這般珍重?”

“這攀藤花遠道而來,可憐可愛,情深意重,哪裡不值得珍重?”

硯冰:“……”可它還是不值錢的路邊野花啊,原來五郎喜歡野草野花的嗎?

“找我何事?”

“外頭新調來一撥營兵,增派五車藥材和四五名太醫官,還有十車糧食,都是實打實的好米,災民們總算能吃飽了。”

“他們還算顧忌天威。”趙白魚絲毫不意外。

“眼下亮身份嗎?”

“不到時候,再看看。”趙白魚挽起袖子說:“準備紙墨筆硯,我想起以前在古書籍看過的千金方,雖然零零碎碎但記下來叫大夫們琢磨,大家戮力齊心,勉力而為。”

硯冰當即聽令。

***

此時江陽縣各方人馬心思各異,暫且不提已經被摘下官帽的呂良仕,揚州知府蕭問策和淮南提刑司宋靈都在客棧的大堂處坐著,前後裡外都是營兵,火把將黑夜照如白天。

蕭問策不時擦拭滿頭的冷汗,心裡惱怒、畏懼皆有,不時暗罵呂良仕蠢材,天底下再沒見過這樣的蠢材!

時疫居然也能瞞?!

態度曖昧,上奏折子不明不實,還叫人守在災民區杜絕真實的疫情情況外傳,導致他以為疫情不嚴重,沒能及時調能應對,連累他此刻在撫諭使麵前沒底氣說話。

緊接著,蕭問策後悔當初不該摻和進鄧汶安的案子,要是秉公處理,哪至於現在被呂良仕連累?

要不是那起冤案,一早就能把所有罪推到呂良仕身上,自己乾乾淨淨地脫身。

宋提刑和安帥使鬥法,他跟著瞎摻和什麼?

蕭問策悔不及當初。

另一端的宋靈則老神在在,行得端做得正,不管是冤案還是時疫都怪不到他身上來,可謂無事一身輕,想必撫諭使越過安懷德將調遣營兵的權力交給他,亦是有這方麵的原因。

不過他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縣令竟然敢隱瞞如此嚴重的時疫,但願能儘早解決,淮南可禁不起又一次大動蕩。

隻是聽聞撫諭使到了江陽縣便住在客棧,雖從縣衙裡借了幾個人,但隻是調查鄧汶安的案子,沒去過城外的災民區,怎麼好像對時疫了若指掌的樣子?

而且那年輕的撫諭使瞧著不像個文官,還有點眼熟,似是在哪見過?

宋靈沒懷疑裡頭的人不是撫諭使,想是以前回京述職偶然見過,從恩師來信可知撫諭使的身份和經曆頗為傳奇,能從不受待見的身份、一介七品小官,一躍成為陛下心腹,可見能力不俗。

房間裡頭的崔副官則剛收到江南的來信,展開看完,長舒一口氣:“xu明碧出山,兩日後抵達江陽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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