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2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4209 字 10個月前

謝氏從容大方,除了當年屢次被昌平公主所害,後來多次目睹小小的四郎重病垂危而失態過,這些年順風順水,哪有如今這般令人著急憂慮的作態?

“夫人,你怎麼了?”

嬤嬤走過來,謝氏條件反射地蓋住信件,有些手足無措地理了理頭發和衣襟,抬著下巴,竭力維持她的冷靜,但急促粗重的呼吸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準備紙筆,我要寫信給二郎。”

嬤嬤趕緊準備好紙筆,謝氏拿著筆快速寫好,將其裝進信封裡,叫嬤嬤務必儘快送出去,不要讓任何人看見。

***

趙重錦從公主府裡出來,上馬的時候沒留神,踩空摔斷右手,被緊急送回府,不顧勸阻硬是鋪開畫紙,滿頭冷汗地忍住疼痛,左手拿筆畫出一雙形神具備的眼睛。

趙家二郎當年便是以左手畫、右手書,書畫雙絕名冠京都。

眼睛一畫完,正骨大夫也來了,趙重錦虛脫地倒在椅子上,汗濕後背,唇色慘白,失神喪魄。

“把這幅畫裝起來,送去京都,除非我娘拿到手,否則任何人不準拆開!”

***

西北麟延府,延州。

於西北而言,延州是其咽喉要塞,擁有重要的戰略地位,一旦失守,則大夏很有可能直入關中,因此重兵把守,守防森嚴。

然而防守再森嚴,也會有幾隻小老鼠偷偷爬進來。

夜色遮掩下,幾道黑影身手敏捷地穿梭於巷道屋頂間,避開巡邏的士兵,熟門熟路地尋到城內的水井處,剛準備將帶來的蠱毒投進水井就被突然亮起的火把震懾住,還被包圍而來的士兵抓個正著。

崔副官走出,扯開黑影臉上的麵罩,鉗住他的臉打量片刻說道:“這不是城東賣布的夏老板?”

旁邊士兵上前來看,憤慨地說道:“確實是他!在這延州邊境住了二十來年,要不是白日聽阿蓼姑娘說他行為鬼祟,和一個陌生人接頭,迸出一句大夏語和南疆語,怕還不知道他是個奸細!”

崔副官:“其他人都抓住了?”

另一個士兵上前:“都抓住了。沒讓他們壞了水源,經徐神醫檢查過後確定都是蠱毒。大夏果然和南疆聯手,意圖入侵。”

崔副官抽出刀,對著不停求饒的夏老板就是一刀,滾燙的鮮血噴灑而出,崔副官僅是平靜地甩掉刀上的血:“都殺了,頭砍下來掛到城門口。”

“是!”

沒人會覺得殘忍或死者為大,兩軍交戰,非死即活,何況對方更殘忍,要屠掉一整座城,如果沒有及時發現奸細的存在、沒有徐神醫在,怕不是一城的百姓都得跟著飽受蠱毒折磨。

回營途中,忽有士兵來報:“抓獲的奸細中有一人自稱是大夏宰相之子,屬下見他細皮嫩肉,手上無繭,確實像是來掙軍功的貴族子弟。”

“有意思。”崔副官勒馬說道:“先回營!”

不過片刻便趕到軍營處,崔副官大步來開霍驚堂的營帳前,聽到進去的話才掀開簾帳將今晚發生的事一一說明:“……好在將軍提醒,以大夏現在那位國君的手段,怕是會趁以前幾次和平盟約互通集市的時候,朝幾個重要的邊城輸送奸細,這才讓底下人提高警惕,有所防範。”

霍驚堂單腳踩在塌上,坐姿放蕩不羈,聽著崔副官的話,眼皮抬也沒抬,專注於手裡的走馬轉燈製作。

半晌後,崔副官才聽他說:“告訴那個自稱宰相之子的驢蛋,要麼證明他有價值,否則一天一個身體部分,切下來送給他爹娘。”

崔副官神采奕奕:“明白!”

言罷就要出去,但被霍驚堂叫住:“等等,”沉思稍許說道:“大夏冶鐵製兵水平高於我朝,但鐵礦稀缺,連貨幣流通也多以我朝鑄的銅幣為主,可是這幾個月我見他們軍隊配備精良,尤其是在刀劍、戎甲一類重要軍資,快趕得上西北軍了。潛入大夏都城的人也說近二十年來,我朝銅幣、白銀和鐵礦一類嚴禁外流的貨物在大夏逐年增多,光憑西北幾個邊境集市可做不到。”

崔副官意識到嚴重性:“將軍懷疑有人將我朝嚴令輸出的貨物輸入大夏?”

霍驚堂:“宰相之子應該知道點內情,就算他不知道,大夏的宰相也該知道。”

崔副官表情嚴凜:“懂了!”

***

田英卓畏罪自儘,案子該算了結,不過趙白魚利用大案收尾流程複雜這點硬是拖著遲遲不報大理寺,但山黔派人來交代一聲就收回他的兵。

趙白魚又回到無兵可用的境地。

好在眼下沒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就快過年,沒人選在這當口鬨事,而且年一過、開春一來,兩江各司就得忙起來,應該會選在那個時候動手腳。

漕司使的重要職責之一是糴糧,而江西是全國最大糧倉之一,去年歲額一百二十萬石,占大景五分之一,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出不得丁點差錯。

一旦出錯,趙白魚最小也是丟官發配的罪責。

昌平公主和贛商聯手對付他,一定會選擇從糴糧此處著手。

兩江無人,根基不穩,趙白魚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於兩江,他把目光放到了淮南和北方。

“五郎,桃符、門神像和各類果子今年都不用買了。”硯冰手裡大包小包,後頭還有兩人搬著大量貨物,一起跨進前廳。“京都裡的嬤嬤和姑娘們寄過來的,有從寶華寺求來的平安符,從天佑宮道觀裡求來的桃符,果子是大家一塊兒做的,還有做好的衣衫……四五套呢!”

趙白魚坐著不動,支頤笑望著進門的硯冰等人,仿佛見到京都府翹首以盼的可愛的親人們,自然也想起去年在京都府和大家夥一塊度過的新年,不由心生幾分寂寥。

目光不自覺瞥向腕間佛珠,趙白魚心頭的思念瘋狂泉湧,耳邊好像聽到海東青的嘹亮的長鳴,以為是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

不料真是另一隻海東青在府邸上空盤旋,被留在他這裡的鷹王聽到響動也飛向藍天,雙雙親昵了好一陣才依依不舍地下來,將它主人的信送到趙白魚手裡。

趙白魚低聲:“西北戰事吃緊,還能把信送過來?”話是這麼說,卻盯著書信不放。

其中一名暗衛此時扮作普通護衛跟在趙白魚身邊,聞言說道:“普通信鴿肯定傳不出消息,但海東青它是萬鷹之王。而且西北和大夏都有過年的習俗,這會兒都默契地休戰。”

“原是如此。”趙白魚吩咐硯冰他們擺弄好年貨,便獨自到書房拆開信來看。

【卿卿夫郎,見信如晤。】

趙白魚眸光溫和,輕聲一句:“倒是學以致用。”

信的前半段描述戰事,道是大夏多次佯攻,私下勾結南疆故技重施,勾結奸細,裡應外合,打算在延州水源投蠱毒,都被抓住,還生擒一個大夏將領,說是來搶功的宰相之子。

【大夏積弱百年,遊走大國之間,誰強敬誰,同時討好大景和突厥,近二十年突然一改往日作風,頻撩大景虎須,騷擾西北邊城,吞並周邊小國,強大自身實力,打過幾場勝仗,一度是大景頭疼不已的強敵。】

【拷問過那大夏高官子弟,才知緣由,小郎想不想知道?】

如果是霍驚堂當麵詢問,趙白魚還有興趣猜一猜,現在答案就在眼前,傻子才多此一舉。

【為夫就知道小郎懶得猜……算了,說與你聽無妨。和前朝有關,先帝晚年,不甚英明。】

何止不甚英明,元狩帝登基初期,山河飄搖,國庫、內庫虧空嚴重,基本是先帝晚年搞出來的惡果。

先帝晚年突然糊塗,又想換儲君,大肆鋪張浪費,縱容奸臣貪官把持朝政……不一而足,不過他中前期的確是勵精圖治的明君,因此史書評價沒有太過分。

【元豐七年、九年和十年三次科考,一眾學子入宮參加最後一輪殿試,由先帝擢選為天子門生。按例,落選者無一例外打回原形,待來年再考,十年寒窗苦讀付諸東流,當中有幾名舉子為了科舉已是傾家蕩產,卻連續落榜,心態不平,糾集學子去祭文廟,被先帝視為不滿朝廷,有造反之心,令官兵捉拿,打死、打殘了一些舉子,鬨得天下學子憤慨難當,為平息怨怒,先帝才更改科舉製,規定凡進殿試者皆為進士,都有官做。】

【這是前情,以下是正題,當年才華出眾卻因殿試不被先帝看中而屢次落榜,在祭文廟一難中僥幸逃生的學子,有人跑去大夏當了國師,轉過頭來對付大景。】

趙白魚微訝,當中竟有這般糾葛?

不亞於奇情怪誌了。

【我還發現奇怪的地方,大夏物資匱乏,需從我朝購入物資,但是我朝不認大夏錢幣,大夏國內因此流通我朝錢幣而非夏朝錢幣。但錢幣出自我朝,金銀也是我朝儲存最豐富,所以大夏窮困,眾所周知。】

【可是近二十年來,流通於大夏的白銀逐漸增多,邊境貨物買賣二十年未變,他們哪來的銀銅鐵?】

【我懷疑有人把貨幣輸送進大夏,可惜目前沒有多餘的線索。】

輸送白銀的猜測倒有可能是真的,大夏崛起的確過□□猛,要不是天降一個霍驚堂,估計大景會被迫割據土地。

趙白魚繼續看下去,後半段則描述一些西北風情,比如那邊的除夕到元宵習俗,大抵和這邊相像,不過更像他所熟知的現代除夕和鬨元宵,還有地方特色轉花燈、打鐵花。

他說打鐵花便是詩文裡的火樹銀花,很漂亮,看到的那一瞬間很遺憾小郎不在身邊。

【我專門學了幾天的打鐵花,屆時讓小郎也看看猶如東風夜放花千樹的盛景。】

趙白魚的指尖摩挲著字,想霍驚堂想得心揪成一團團的模樣。

硯冰提著一個走馬轉燈過來找人時,便見五郎笑得宛如話本裡見情郎的姑娘家,還渾然不自覺,不由搖頭,敲敲不知是太急切忘記關的書房門大聲提醒:“五郎,我來送東西!”

趙白魚回過神,輕咳兩聲,“什麼?”

硯冰進來:“方才驛站的人送過來,說是小郡王吩咐務必要交到您手裡……想是從西北特地送來給您的新年禮物。”

“我看看。”

趙白魚接過雅致精美的走馬燈,緩緩轉動,裡頭的人物立時變得生動,漸漸彙聚成一幅幅動起來的畫,畫麵越看越熟悉。

一幅是禦道附近的小吃攤前,趙白魚遞過巾帕,霍驚堂接過手,另一幅是霍驚堂把佛珠纏繞在他手腕處。

第三幅是成親當日,於高頭大馬前,互相朝對方伸出的手。

第四幅卻是二人身影交疊,仿佛喁喁私語,畫麵有點眼熟——

硯冰在此時湊過來:“這是什麼畫?”

“!”趙白魚眼睛瞪大,猛地遮住走馬燈,揮手趕走硯冰:“小孩子看什麼大人的東西?出去出去。”

硯冰撇撇嘴出去了,肯定是讓人尷尬的東西,五郎一尷尬就喜歡自稱大人。

“死霍驚堂!”趙白魚摸了摸滾燙的耳朵,無言以對地瞪著第四幅畫——二人於淮南江陽縣郊外溫泉水裡的一幕,還有第五、第六,分彆是新年在自家府裡,和在宮裡他主動那一次。“他難道還想畫春G圖不成?”

“仗著不是當麵說,瞎胡鬨!”

“見了麵,必收拾他!菩薩在上……霍驚堂真是沒點正經,菩薩該有的清心寡欲是半點也沒學到。”

趙白魚就這麼抱著走馬燈一個人在書房裡罵罵咧咧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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