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不到一千的蒙古輕騎如潮水般退去,殺紅了眼的唐河鐵騎卻不願輕易放過,因霍驚堂沒喊停便放心地追殺上去。
霍驚堂提起烏.槍,握住槍身,猛地向前跑幾步便是一個旋身借力甩出烏.槍,穿破長空,精準地紮進蒙古輕騎首領的胸膛。
巨大的慣性力將馬上的首領拽飛,拖行數米,釘死在草原上,大口大口地噴湧出鮮血,不過一會兒眼前出現霍驚堂的身影,手腳條件發射地掙紮,表情極度驚恐,感覺釘住他身體的烏.槍被拔.出,瞳孔裡倒映著霍驚堂惡鬼般的身影高舉環首刀——落下,哢擦!屍首分家。
首領一死,如樹倒猢猻散,蒙古騎兵四下逃躥,被輕鬆收割人頭,但是霍驚堂很快覺察到不對,他扭頭看向地平線那被大地咬了一口的落日,有一排黑點驀然闖入眼簾,腦子一激靈,頓時提氣大喊:“收兵!撤退!”
三十來名唐河鐵騎看到遠處地平線密集湧來的騎兵,亦是打了個冷顫、頭皮發麻,不敢再逗留,翻身上馬揚鞭狂奔,後頭約莫四五千的大夏騎兵逐步迫近,怕是闖進吐蕃邊境也絲毫不畏懼。
唐河鐵騎雖剩三十來人,卻有一半身受重傷,還有一半剛剛經曆過奮戰正處於疲累期,根本無力再麵對新一波士氣高漲的大夏騎兵。
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娘老子的!這夏賊怎麼跟蝗蟲一樣殺完一波又來一波,要是全軍一起上指不定現在被咱們殺得丟盔棄甲!!”副將怒吼:“桑狗賊!最好祈禱老子這次能死裡逃生,不然掏你祖宗墳場!”
很快便被大夏騎兵圍得水泄不通,麵對源源不斷的追兵,幸存的三十名唐河鐵騎都不禁湧上一層疲憊,作戰本就講究一鼓作氣,若是全軍聯手,即便五十騎對萬軍也不在話下,畢竟勇猛無敵如唐河鐵騎光是所向披靡的氣勢便能打得敵軍潰不成軍,偏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車輪戰,既消耗他們的體力、人數,又不會使得己方軍心渙散,這安排追擊的幕後之人實在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霍驚堂握住藏在心口的舊巾帕,壓低聲音,眼神堅定:“桑狗賊的祖墳不一定還找得到,還是活著等下次再領兵打仗攻下興慶府,任你報仇雪恨!”
周邊一圈唐河鐵騎聞言皆發出快意的大笑:“弟兄們聽見沒?將軍可答應咱們要是這次能活下來,可就殺進大夏國都,滅了這群數典忘祖的狗賊!”
“我大老粗一個,啥也記不住就記仇!將軍,有您這話,我便是爬也得爬回西北!”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擬回頭——”霍驚堂笑了,忽地高唱前朝戍邊詩歌,穿雲裂石,與飛過草原的蒼鷹一聲戾鳴遙相呼應:“望故鄉!”
音落,殺敵,身先士卒。
三十鐵騎很快淹沒於茫茫如海的敵軍中,霍驚堂不負西北人屠之名,周圍全是敵軍屍體堆積起來的空地帶,所過之處,先畏七分,敵將便令數十士兵祭出長矛,衝霍驚堂刺去,後者踩在長矛之上躍至半空,便有數十士兵豎起長矛置於霍驚堂落地之處,霍驚堂用烏.槍插.進長矛並攏的縫隙處,借力使力避開尖銳的矛頭,但也在緊追不舍的圍攻下劃出道道傷痕。
抬手攏住刺來的幾十把長矛,霍驚堂將人掃到一旁當作人肉盾牌擋住另一邊的攻擊,竟憑一身怪力將長矛折斷,灌入內力打出去,瞬間便又殺數十人。耳邊有破空聲襲來,霍驚堂條件反射地拔.出環首刀劈斷,下一刻腹部劇痛襲來,抬頭看去,卻是一列士兵握著威力非凡的神臂.弓,森冷的箭頭對準他。
先重騎,再輕騎,最後連精良的弓箭兵也出動,桑良玉相當看重他了。
霍驚堂譏諷一笑,抬手便將插.進腹部的鐵箭一端砍斷,手臂、手背青筋爆出,已至如此地步竟還能迸發出極其強大無畏的氣勢震懾住敵將。
敵將膽怯後退,抬手下令:“弓箭手準備——放箭!”
鐵箭密集落下,霍驚堂將烏.槍插.進地麵,兩手握住環首刀硬是清出一片空地,哪怕肩膀和小腿中箭也仿佛沒有痛覺般,衝出箭雨包圍一刀劈來,連神臂弓帶弓箭手被斬斷,敵將駭得步步後退,想不明白為何世上有人比惡鬼還可怕!
“弓箭手……所有弓箭手——出列!”敵將越恐懼就越堅定要將霍驚堂斬殺於此的決心,令五百弓箭手排成十列,準備無間隔地放箭,篤定主意便是耗光鐵箭、耗死五千騎兵也必須斬殺霍驚堂。“放箭……”
霍驚堂的視線被滑落的鮮血覆蓋,沒有多餘的能力去思考,腦子、靈魂和骨血都隻剩下一個念頭,活著。
必須活著!
他答應過趙白魚不能先拋下他,怎麼敢死在這裡?
“放箭!”
箭雨鋪天蓋地而來,卻有鄰近的五名副將衝上前擋在霍驚堂麵前並大喊他們墊後,讓霍驚堂誅滅大夏後帶瓶酒去他們墳前告知一聲就行。
霍驚堂眼球布滿紅血絲,握緊環首刀驟然上前斬斷逼近副將麵門的鐵箭,衝那群還開口讓他逃的副將咆哮:“閉上你娘的狗嘴!”
敵軍弓箭手放完一批便立即頂上下一批,絲毫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那敵將殺紅了眼,滿臉赤紅,興奮不已,若西北戰神霍驚堂死在他手裡,此後名揚天下、光宗耀祖不說,更能名垂青史,成一代名將。
“放箭放箭放箭!”
敵將歇斯底裡地喊,但下一刻扭曲興奮的笑臉凝固住,眼角餘光瞥見身旁一排的弓箭手被鐵箭穿胸而過,不由愕然回頭望去,卻見地平線的餘暉處出現疾馳而來的騎兵,也握著本該是大夏特有的神臂.弓,對方由遠及近,近得終於能看清為首者的著裝和麵孔。
也是唐河鐵騎的裝束,那張臉恰好是他曾交過手的,西北蕃族折氏首領折青鋒。
他怎麼會在這兒?
這是他生前腦子閃過的最後一個疑問,因為很快他就聽到鬼魅般陰冷的詢問:“帶兵打仗多年難道還沒人告訴你彆在戰場上背對你的敵人嗎?”
什、什麼?
敵將隻來得及瞥見霍驚堂那張近看更是驚豔若妖邪的麵孔閃過無窮無儘的殺意,隨後是劇痛,視野變換,好像看到身體佇立原地,可視野變成了仰視,看到沒有頭顱的身體和火紅色的天空。
敵方援兵趕到,主將被斬,大夏士兵軍心渙散,四下奔逃,折青鋒帶來的蕃兵追殺出一陣後便撤回來,協助被保護得很好的牧馬人散落草原各地的戰馬都驅趕回來。
折青鋒望著觸目驚心的戰場,尤其是霍驚堂身邊宛如亂葬崗似的屍堆更是萬分敬畏。
“末將參見將軍!”
霍驚堂摘下頭盔往地上一扔,濺進去的鮮血極為黏稠,頭發裹成一撮一撮的,舉起環首刀便將身上的鐵箭箭尾全部砍斷,而後乜向折青鋒:“你怎麼在這兒?小郎那邊如何了?”
折青鋒愣住,似是沒料到霍驚堂第一反應問的是趙白魚,不過又覺得是在意料之中,便將他來此的原因說明白。
霍驚堂皺眉:“小郎發現桑良玉追查西涼府的動靜,所以派你來支援?”他望向折青鋒手上的神臂.弓,“你們提前遇到那批送回大景的工匠和武器了?”
折青鋒:“是。”
霍驚堂:“桑良玉篡位,頻繁佯攻西北各堡壘,可知真正目標是哪裡?”
後期一路走荒郊野嶺、草原荒漠等離群索居之地,霍驚堂隻通過大夏軍隊的動向猜出對方意圖佯攻,沒有更確切的線索無法再進一步判斷。
折青鋒麵露猶豫。
霍驚堂眼神銳利,“說!”
折青鋒:“是渭州。我當時混進西涼府,聽聞大夏軍隊兵分兩路陸續攻下鎮戎、渭州,各路援兵趕往渭州正與大夏軍隊鏖戰,似乎陷入僵持,久攻不下,而且大夏軍隊帶了不少從前沒有的攻城武器,異常棘手。”
霍驚堂臉色很難看:“渭州和涇州相距太近了!涇州必定派兵支援渭州,留下守城的將士不多,後路防守薄弱,如果這時候被大夏軍隊抄到後路圍城攻城,則涇州大危!”
折青鋒:“應該不會,大夏主力軍隊被困渭州,並無餘力拿下涇州。”
霍驚堂先翻身上馬到距離最近的吐蕃小鎮處理傷口,同時臉色嚴肅地說:“你不明白桑良玉是個不可控的、太聰明的瘋子,因是叛逃大景,格外在乎忠臣聲名,大夏為臣二十幾年明知永安帝利用、戒備,還是兢兢業業,止步於國師,現如今被逼謀朝篡位,還知道大通錢莊、兵工廠和戰馬的事,用心查必然能查到三者間互有聯係,且線索出自涇州。越聰明、越偏執的人就越不能容忍有人布局耍他,這還是個布了十幾年的大局,桑良玉必然對涇州好奇……”
話到此處,霍驚堂忙於趕路沒有再說話,直到到了吐蕃小鎮客棧裡,找來一個大夫幫他挖出留在身上的箭頭,上了藥、包紮完畢,待無外人才再次開口。
“和突厥、蒙古聯盟,很可能還有南疆,桑良玉用什麼東西說服他們和大夏合作?派出去西北各路佯攻的兵馬和圍困渭州的十萬兵馬已經大大超出大夏兵力,他強製征兵,最多能征三十萬,可是國內的兵征完了,便不怕鄰國趁虛而入?國內還有逃亡的高遺山和拓跋明珠,他不怕後院著火?”
折青鋒聞言也察覺到奇怪之處:“依將軍的猜測,桑良玉什麼打算?”
霍驚堂垂眸望著跳躍的燭火:“他不介意大夏四分五裂。”
折青鋒一驚:“難道桑良玉用大夏土地說服突厥、蒙古和南疆聯盟?他真瘋了!誰篡位會拖著國家一起死?那也是他為之嘔心瀝血的國家!”他猛地反應過來,“如果把大夏當籌碼,那麼這次的入侵不會像從前一樣隻是小打小鬨。桑良玉曾領導過三場戰爭,大景慘敗,之後無數次試圖說服永安帝再來一次大規模戰爭,但是都被永安帝駁回,似乎是因為之前的三次戰爭裡,永安帝意識到桑良玉隻是將大夏軍隊當成他向我朝複仇的工具?那麼,這次沒有永安帝束縛,桑良玉會不惜一切代價進攻西北!”
霍驚堂握緊了手:“如今明麵上的兵馬加起來不足二十萬,肯定還有十幾萬的兵馬正在圍攻桑良玉真正的目標,一旦被攻下來,為了報複大景,桑良玉必然屠城,他不在乎後果,也不在乎大夏的結局……我有不好的預感。”
涇州,那是個太過於特殊的地方。
桑良玉利用愕克善通過涇州榷場將南方收斂來的財富輸入大夏,成為他壯大自身力量的主要支柱,偏偏王月明在大夏埋下的致命棋子也在涇州留下痕跡,還有小郎……正是小郎四年前的刀斬三百官拔.除桑良玉埋在東南方的棋子,破壞他多年籌謀!
他有一萬種理由能肯定桑良玉會將他最狠的報複選在涇州展開,卻沒有一個理由能否定桑良玉否決了涇州。
“折青鋒,帶我製置使的官防印信速去熙河借兵!”霍驚堂顧不得身上的深口,起身披上外衣便準備趕路。“來不及了,我先趕回涇州。”
有受傷頗重的副將勸道:“將軍,您傷勢不輕,不宜趕路。”
“死不了。以前胸口差點被砍成兩半,我不照樣追著敵軍殺出十裡地?行了,你休息你的吧。”霍驚堂拍拍老將的胳膊便朝外走出,表情和語氣都不如剛才表現出來的輕鬆:“小郎派你來救了我,現在輪到我趕回去救他了。”
小郎也許正是生死一線的時候,如果不即刻動身,怕此生沒有後悔藥。
***
慶州禁軍營地。
望著涇州而來的傳訊兵,環慶路元帥鄭元靈揮揮手說道:“本帥知道了,你且先退下,這便領兵前去救援。”
可等傳訊兵一下去,藏在前廳後頭的陝西安撫使蔡仲升便走出來攔住他:“裕昌兄真準備派兵支援?”
鄭元靈皺眉:“不然?”
蔡仲升:“裕昌兄啊裕昌兄,你可是忘了涇州還有臨安郡王和趙白魚?那霍驚堂既是西北戰無不勝的元帥,怎會困於大夏區區幾萬兵馬手裡?”
鄭元靈:“雙拳難敵四手,霍驚堂再厲害,兵馬差距兩三倍也會死!”
蔡仲升:“死了不是更好嗎?”
鄭元靈表情一變。
蔡仲升:“陛下的意思,如今還有誰瞧不出來?霍驚堂活著,晉王永無登基可能,鄭國公府多年籌謀一朝打水漂,那麼多人的身家性命、榮華富貴都係於晉王一人身上,死了個霍驚堂,造福大眾不是好事一件?”
鄭元靈:“可涇州九萬百姓……”
蔡仲升:“大夏敢屠城嗎?若是敢屠城,這西北六十三萬屯兵都一舉殲滅大夏!怕還是跟從前那般,進去掠奪一番就自行離去,可是霍驚堂鎮守,偏偏城破了,不是他的責任是誰的責任?大夏可對他恨之入骨,必定不會放過霍驚堂。”
鄭元靈:“但求援已至,眾目睽睽,怕不好應對。”
蔡仲升:“那渭州不也正被夏兵圍困?咱們慶州離渭州還近一些,如果陛下事後追問便說元帥您把主力軍都借去渭州,再說慶州到涇州路程遙遠,至少也得耗費十天半月的。”
鄭元靈明白蔡仲升的意思,誠然心動,但從軍多年也做不到枉顧涇州城破,雖然大夏不會屠城,但燒殺掠奪總免不了。
思來想去,鄭元靈最終下定決心說道:“便將大半的兵馬都派去渭州,再派一萬二去涇州,其中兩千八百騎兵,本帥不會故意拖延援軍抵達的時間,但是涇州能否撐到援軍就看霍驚堂和趙白魚的造化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
火箭:在箭頭的位置榜火.炮。
大宋搞毒.氣戰,大明就有搞簡易防毒麵罩了,然後看到大明一個攻城武器,就是一輛車上下綁成正方形,四四方方捆十幾個火.炮,咻咻一個接一個發射,牛逼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