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浮生半日閒(2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2188 字 7個月前

霍昭汶求見元狩帝,於門口恭敬地等了好一會兒,大太監才急匆匆趕過來道是元狩帝在福寧宮用膳,讓他即刻過去。

霍昭汶無二話,到得福寧宮,一進去便撩開衣袍下擺跪下去請求:“陛下,臣已備好行囊,過兩日便啟程,特前來辭行。”

“不是重陽節後才走?”

“節後天氣驟降,臣的外祖身體已經不硬朗,再回定州怕途中耐不住寒冷,便趕在天冷前啟程。”

鄭國公此次回京,看清元狩帝的態度,識趣地交還兵權並辭官,他大半輩子都耗在邊疆,老妻孫兒都在那邊,請辭後就和霍昭汶一塊兒回定州。

至於鄭元靈,因是功臣之後,自身有累累戰功,加上國公府示弱,元狩帝不多為難,隻貶官做懲戒,過個兩年還能再升遷回去。

鄭楚之則留在京都府,順便照顧被禁足的秦王。

“過來,坐朕身邊。”元狩帝招呼霍昭汶陪他一塊兒用膳,仔細打量著老六,好似自他歸來便當成準備鏟除的石子,不曾認真看過他,而今心無旁騖地觀察才發現五官輪廓最像他。“還是怨恨朕?”

霍昭汶:“臣不敢。”

他不再喚兒臣和父皇,彼此隻剩君臣之分,再無絲毫孺慕。

元狩帝難免惋惜,明白他心裡還是怨,便不言語,沉默著用完這頓彼此都難受的午膳。

用膳完畢,霍昭汶準備離去之前,元狩帝忽然開口:“子鵷能猜到朕的布局,他不會讓你和貴妃自儘。”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其實是回應霍昭汶於圜丘時的質問,他問元狩帝是否真沒想過他們會自儘,當時沒得到答案,可眼下這回答還不如沒有。

霍昭汶背對元狩帝,麵露諷笑,原來不認為他們會死是因為他相信霍驚堂的機敏和友愛嗎?

太諷刺了。

他和生母的性命到頭來居然還是寄托在元狩帝對霍驚堂的偏心上。

霍昭汶哀莫大於心死,對元狩帝徹底沒了父子之情,往後餘生隻剩君臣情分。

“臣惶恐。”

言罷,頭也不回地離去。

***

重陽節至。

郡王府一大早灑掃塵除,為了不礙人眼,霍驚堂早早便帶著趙白魚出府,先到市集上逛一逛,再去茶樓聽完最新出的說書戲本,便到距離最近的朋友家做客。

康王府正好被選中,二人肩並肩過府拜訪,發現門前車馬擠得水泄不通,好奇之下便問帶路的家丁。

家丁說道:“是府內各家達官貴人來府裡登高。”

趙白魚才想起康王府有座五層高的塔樓,似乎是當年建府,興之所至並據理力爭,在府內建了座塔樓。

京都府寸土寸金,離皇城根下越近,能建府的麵積越狹小,根本容不下一座五層高的塔樓,因此康王在選址建府時特意挑了離皇宮比較遠的地方,為此遭到不少恥笑。

笑他揀了芝麻丟了西瓜,然而每年重陽佳節,登門拜訪者絡繹不絕,大多是當年嘲笑康王的人。

跨進去時,趙白魚瞥見旁邊小門支起個攤子,便問是何用意。

家丁:“高都知吩咐了,登高得收點場地費、瓜果費……哦,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比如有人下毒、下藥,害人性命反連累王府,高都知特意吩咐不準外帶食物。”

趙白魚:“……”不愧是管內庫的高都知,錢簍子成精,他就好奇還有哪個佳節沒能讓高都知攬錢的。

穿過抄手遊廊便能見假山、湖泊,而塔樓藏於假山之間,穿過小道行於假山裡便能聽到遠處塔樓裡的熱鬨嘈雜,隱約還有歌聲傳來,趙白魚頓時放棄上塔樓觀賞的念頭,就和霍驚堂原路返回,發現湖邊有一小舟,乾脆泛舟於湖上。

重陽佳節是法定節假日,士族官紳包括學子都放假,結伴登高,組團踏青,賞菊宴、吃花糕、聚會飲酒,醉後吟詩作對或潑墨成畫,放聲高歌,散後再挑揀菊花花瓣帶回家,令人製作菊花酒,待來年重陽再拿出來飲用,寓意長生,延年益壽。

趙白魚趴在小舟上,手背撐著下巴,眯起眼,今日陽光明媚而不刺眼,湖上微風輕拂,熏得人神怡心醉。

霍驚堂仰麵躺在小舟另一頭閉目養神,懶洋洋的,誰也不想說話。

但聽一陣咕咕輕響,趙白魚睜開眼,側耳傾聽,發現是霍驚堂肚子在叫,於是踢了踢他的小腿:“你餓了?”

霍驚堂言簡意賅:“嗯。”

早膳沒用便奔去市集吃早飯,之後在茶樓消耗一個時辰喝了不少茶,茶助消化,且霍驚堂本就食量大、容易餓的體質,這會兒餓了倒也正常。

“回岸上吃飯去。”

霍驚堂躺屍:“不想動。”

趙白魚:“你想餓死不成?”

霍驚堂不為所動:“餓死吧。”

趙白魚嘖了聲,剛抬頭便有股涼風迎麵吹來,渾身舒坦綿軟,恰巧他也有些餓,但瞧一眼小舟離岸邊有些距離,突然就不想動了。

於是躺了回去。

遲遲不見兩人的康王尋到此處,遠遠瞧見小舟就大聲喊:“你們擱那小舟上做什麼呢?耽擱那麼久,賞菊宴已經開場到一半了!”

趙白魚輕踹霍驚堂:“喊你呢。”

霍驚堂用了點內力把話送到岸邊:“我和小郎都出了點事,被困此處,你快來搭救。”語氣還有點急。

康王有點懷疑,還是令人劃過去將兩人的小舟拖到岸邊,發現一動不動便急問他們怎麼回事,是中暑了還是中毒了。

便聽霍驚堂氣若遊絲地回應:“餓了。”

康王愣住,下意識看向小舟上的船槳,頓時明白過來,更是目瞪口呆:“子鵷便算了,他沒得救,可五郎你怎麼也跟著學他這混不吝的模樣?”

他十分痛心,霽月光風的趙白魚怎麼能被霍驚堂同化?

若被同化,他以後怎麼逢人就說趙白魚和他師出同門,還怎麼蹭著趙白魚的名聲從那些油鹽不進的文人大家手裡收到藏而不賣的圖?

瞬間產生一種天崩地塌的錯覺,康王趕緊把趙白魚拉上來,一番關懷後,一腳把小舟踢遠,指著還沒爬上來的霍驚堂認真勸說:“聽十叔的話,千萬彆學他。”拉著人就走,還深有感觸:“果然是近墨者黑,要不五郎留在王府裡住段時間?或是去你十嬸那兒,他府裡有許多有趣的玩意兒,會玩會吃,住過高府的人都不想走……”

趙白魚嘴角含笑,一邊聽著,一邊悄悄回頭看去,霍驚堂神色懨懨,像被霜打的茄子百無聊賴地跟在後頭,毫不在意康王的詆毀,忽地抬眼望來,抓住趙白魚的視線便張著口型無聲說道:“嘮裡嘮叨,王婆賣瓜。”

趙白魚怕笑出聲傷了康王的心,於是趕緊轉過頭。

康王沒帶他們去塔樓,而是領到另一處較為僻靜的水榭樓台,高都知在門口等著他們。門一推開,裡頭的絲竹歌樂傳至耳際,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堂秋菊,如鍍了一層黃金,照得滿室生輝。

踏上樓梯,進入樓台之上,菊花品種繁多,不一而足。

高都知折下一朵墨菊簪於趙白魚鬢邊:“方才便想說了,重陽佳節怎能不簪花?彩筆賦詩,綠發簪花,少年行樂。”瞧了瞧,滿意地笑了。“今早請酒樓裡的廚子過府做爛蒸羊羔和秋蟹,剛上桌,還冒著熱氣。”

“多有叨擾,萬望見諒。”趙白魚說著客氣的話,腳步沒停。

但康王聽著就舒坦。

霍驚堂隨手拍了下康王的肩膀,“讓個道,彆杵門口。”熟門熟路入桌,就坐趙白魚身邊。

席上還有黎宴琦、杜工先、範文明以及升遷成京官的昔日徐州知府賀光友,令人詫異的是對麵胡床上盤腿坐著盧知院,身邊圍繞三四個國子監出來的舉子。

趙白魚四下搜尋,沒見著陳師道和高同知這幾位,便知他們沒來。

高都知笑說:“我倒是想請,宰相大員來越多越來,我這兒才能門庭若市,隻可惜我家那位見著陳太師跟耗子見貓一樣。”

他接過小童遞來的茶杯,“嘗嘗。”

趙白魚接過,發現杯裡被白沫覆蓋,不由驚歎:“好手藝。”時人泡茶以白沫多為貴,即‘墨欲黑,茶欲白’,“出自何人之手?”

霍驚堂敲敲桌,指向盧知院那兒。

趙白魚循聲望去,正見盧知院握起茶壺,如沙場老將點兵,茶水汩汩入杯,泛起一層白沫,廣袖隨動作而提起,姿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斜對麵的賀光友捋著胡須歎道:“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

卻無蓼茸蒿筍,但有野菊薺菜烹炒熬成粥,亦不輸初春的嫩蒿筍。

“人間有味是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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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謝氏和趙鈺錚的番外都會有。正文不寫趙鈺錚和昌平就是打算放番外寫的

PS:因為最近作息亂得一批,所以番外暫時挪到晚上更新,能儘量早我就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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