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又道:“聖物沾煞,不管用在什麼地方,它也隻會成凶,而它擺在這祠堂內,嗬。之前看老太太你還盤佛珠,佛祖若能佑你,我即叛出道門當佛女!”
佛道二門:?!!
我們本同源,不必較真!
範老夫人渾身僵硬,再看那掉落下來的先祖牌位,越發覺得暗無天日,遍體冰寒。
秦流西又看那張供案,這案桌很是厚重,用的桃木做成,案桌雕著圖案,牌位上寫著謝婉的姓氏和生辰八字,用的同樣是桃木,牌位下方,則刷了一層石灰。
她的手伸向牌位。
“不……”範懷鵬驚恐不已。
秦流西沒能拿起牌位,它像是固死在其中,她沒少一挑,一扭。
哢嚓。
原本像是沒有一絲縫隙的案桌發出聲響,有機關響動,案桌向兩邊打開。
範家完了!
範老夫人眼前發黑,癱軟在地。
楊刺史和方將軍對視一眼,都驚訝不已。
案桌打開,才發現裡麵是中空的,卻擺著一隻壇子,以石灰封壇,用一條黑色陰寒的鏈子纏繞著,那樣子,竟和秦流西看過的勾魂鎖鏈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而壇子上,還貼著幾張黃符。
在場的除了秦流西,都覺得渾身發寒,誰家祠堂會放著這樣邪門的東西啊。
楊刺史原本覺得範家這樣的書香人家,該是做不出那惡毒的事來,但看著這明顯不祥的壇子,他就覺得自己錯了。
這範家不乾淨!
範老夫人麵如死灰,道:“是,我們是請法師作了法事,但這和謝氏無關……”
“你這老虔婆,這明明是我妹子的牌位,你說和她無關?你睜眼說瞎話呢!”周氏甩了她一巴掌,惡狠狠地道:“閉嘴,沒到你說話的時候!”
範老夫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子。
秦流西已經摘了那符籙,掃了一眼,道:“以石灰封壇,鎖魂鏈鎖魂,再以符籙滅魂,還用寶蓮燈震陰煞,你們作的準備,倒是足。”
她一一揭下符籙,每揭一下,都能感到那壇子內傳來的悲鳴不甘和怨氣。
謝老太君心有所感,下意識地走近,雙手發顫。
把符籙揭下,秦流西再取出一張黃紙,重新畫了一道符,在那被封死的壇子蓋子掃了一下,那石灰泥哢嚓一聲,裂開了。
“不,不能打開,你不能!”範懷鵬想要衝上來,被方將軍踩住了。
秦流西已經開始解鎖魂鏈,一圈一圈的,把纏繞在壇身的鏈子給解下,然後解開壇蓋。
陰風大盛,吹得祠堂內的油燈嗖嗖全滅,一股刺骨的陰寒從壇內鑽了出來。
眾人心中發毛。
楊刺史站在了方將軍的身後,手悄悄地拉著他的袖子,不怕,老方也是武將,有煞氣的,老方護體!
工具人方將軍揪了揪自己的袖子,揪不動,一雙大眼就瞪向楊刺史,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個鳥!
秦流西看到一個眉目帶著英氣的女人站在了麵前,有點像謝老太君的影子,這是謝婉。
許是被困久了,她有些茫然,神魂虛得快散了,而她的腹部,鼓鼓的,那孩子根本就沒生下來。
範家,把剛才那孩子記在了她的名下,成為了她的兒。
而那些滅魂符,削弱了她的靈魂,假如鎮久了,她就會徹底消失,範懷鵬的壽數就無慮了。
秦流西看向壇子內,裡麵有些白骨,便抿了抿唇,又從裡麵取出用符紙包裹著的兩個小偶人,兩人手牽著手,結著發,男子的偶人散發著紅光,女子偶人則全灰,在他們背後,分彆寫著生辰八字,而女人偶的背上紮了一根針。
她打開符紙,結發夫妻,壽數共享。
“這是什麼?”周氏很慌。
秦流西歎道:“壇子裡的是謝婉的骨灰,骨血入甕,以石灰封之,使魂不入輪回。這人偶,則是他們弄出來的,既有婚書,拜過天地,便是夫妻一體,施以邪術,殺妻證道以祭天,奪其壽元,轉運添壽,為自己逆天改命。”
眾人毛骨悚然。
噗。
謝老太君終是忍不住,一口淤血噴了出來,身子往後倒去。
順芳驚呼出聲,連忙抱著老太君,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方將軍也嚇了一跳,也過來幫忙,直接拿過蒲團,想讓老太君坐下。
“不,不用。”謝老太君剛開口,眼淚就湧了下來,呆呆的看著那黑色的壇子,心痛得無以複加。
謝婉此時也像回了魂,掃了一眼,看到地上的範懷鵬,怨氣大發,衝了過去:“是你殺我,你好毒!”
怨氣,無孔不入。
範懷鵬又冷又痛,驚恐地大叫。
秦流西彈了一個功德到謝婉身上,道:“刺史大人在此,謝婉,你是苦主,自己伸冤。”
謝婉頓覺身上有了力氣,她看了秦流西一眼,然後趁著範懷鵬驚恐運低的時候,撲到了他身上去。
範懷鵬一僵。
她和範懷鵬本就是結發夫妻,那施法人為他做這個法,現在也便宜了謝婉,範懷鵬有她的壽數,兩者又沒合離,她能上身,簡直契合無比。
謝婉強行上了身,看向楊刺史,緩緩下跪:“民女謝婉,告夫和婆母殺我,一屍兩命,請大人為我伸冤。”
楊刺史往後一退:“!”
老方救我。
範老夫人眼神驚恐萬分。
“你,你是人是鬼,真是謝婉?”楊刺史乾巴巴地問。
謝婉站了起來,道:“我是。”
她看向一旁的謝老太君,眼神複雜,有怨恨,又有憐惜,還有一絲委屈,緩緩開口道:“我這一生,最快活的時候,是當姑娘的時候……”
謝婉出身將門,自小喜好舞刀弄槍,她渴望過的夫婿,乃是和兄長們一樣的蓋世英雄,而非拿著筆隻會寫幾句酸詞的文人,但偏偏,她母親,把她嫁給了文人,說是為她好,不想她像許多的武將夫人一樣,早早守寡。
她抗爭過,甚至還說過氣言,若嫁了,她就永不回娘家,但謝老太君早就被夫死子死而嚇出了絕望,也嚇出了決心,甚至嚇出了病,哪怕她說出決絕的話,她也沒改過主意。
她終是嫁了,在看見母親夜半哭泣的時候,終是生了不忍。
嫁人後,她心中生怨,果真就沒回過娘家,在範家當媳婦那些年,她守著範家那古板繁重的規矩,抗拒著範家的一切,日複一日,如行屍走肉,心枯如老嫗。
直到她懷孕後,感受到孩子的胎動,她的心才又感覺到了一絲活路,但她沒想到,她的心活過來了,命卻是要沒了。
在她懷孕後,範懷鵬就開始多災多難,生病,府中開始說她腹中骨血不祥,她嗤之以鼻,甚至拿起了將女的風範,發作了幾個下人,後來,就沒有人再說這種話了。
她想著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下來,卻沒想到,她孩子的父親,正在暗中謀奪她的命。
她成親多年後,鬱結不開,懷相並不好,一直喝著安胎藥,直到那一日,她的安胎藥被換成了催產藥,她躺在了產床上,手無縛雞之力。
她痛得有氣無力,在看到範懷鵬拿著她的劍出現在她床邊的時候,她心裡是悔的,後悔自己任性倔強,說不和娘家來往就不來往,還散走了陪嫁,乃至於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身邊竟無人相幫。
範懷鵬殺了她,甚至沒讓孩子出生,原因是他早已有了個嬌兒,比她的孩子還早出生。
他們把她母子的屍體焚成了灰,封進了壇子,她看到一個禿驢,把她的魂魄用一條鏈子困住,摁在了人偶中,她聽到了他們說,祠堂乃是文昌氣最重的地方,把她的骨灰魂魄鎮在那,可使她不能往生,更不能報仇,直到她靈魂全滅,她本該的壽元,便也能完完全全落到他身上。
“他,殺妻殺子,天地不容!”謝婉揚天長嘯。
轟。
一聲驚雷,劈在了範家的祠堂上,砸穿了屋頂,向範懷鵬劈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