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笑而不答,夏丁卯便一個個開始猜:
“驢肉黃麵?”
“胡羊燜餅子?”
“也不對啊,莫非是搓魚子?”
夏丁卯點到的,都是兩千年後的敦煌小吃,在任弘的指點下,基本都在懸泉置廚房裡做出來了,靠著一口炒鍋和這花樣百出的吃食,懸泉置才能在半年內廣為郡內所知。
相比於這年頭的大醬下糙米飯,的確是太過好吃,搞得一向與世無爭的置嗇夫徐奉德,都有勇氣爭一爭全郡第一置所的名頭了。
任弘笑道:“是之前沒做過的,至於是什麼,夏翁稍後便可知曉,不過,我還差一樣能給它添彩的東西……”
正說話間,懸泉置門口傳來一聲叫喚。
“任君!你要的物什,我從縣市買回來了!”
任弘出了門,正好看到呂多黍趕著一輛老馬拉的方廂車,停靠在懸泉置外。
呂多黍昨天傍晚告假去了趟效穀縣城,回家看望老母,將要給弟弟的信和衣物寄出,順便幫任弘買點東西。
他下了車後,雙手將車廂裡幾個小包捧起,小心翼翼地交給了任弘。
“此物走遍了縣市都未見,果然如任君所言,要在賣藥材的地方才能尋到。”
這幾個小包顏色黃褐,至於它們的材質,細密而有韌性,像是麻布,卻又不是麻布。
沒錯了,這竟是理論上,要到一百多年後的東漢,才會被蔡倫發明的……
紙!
幾個用來裝物品的紙包,就這樣赫然出現在任弘麵前,不僅如此,上麵還用毛筆歪歪斜斜,寫著兩個字:
不是吃人。
而是“胡麻”!
……
對於紙張出現在這個時代,任弘絲毫不驚訝。
都坐下,都坐下,這有什麼稀奇的,彆看他們懸泉置隻是個邊塞小驛,兩千年後,卻是中國最早紙質文書的發現地好不好!
置所裡專門存放簡牘的屋子裡,任弘整理文件時,就曾翻出過好幾張麻紙來,上麵還寫了不少字。
鐵證如山,這說明,蔡倫隻是改進了造紙術,在此之前,至少從文景時代開始,粗糙的麻紙便在關中出現,後世稱之為灞橋紙,漢人則喚其為“赫蹏(tí)”。
敦煌郡紙張也不少,任弘也打聽過其來源,發現多是來自官府紡織絲麻的織室,那兒每天都會產生大量針頭線腦、碎布邊角。為了不浪費,某位不知名的工匠便將它們切碎、蒸煮、舂搗,做出了第一張紙……
紙張由此發明,但那位工匠,卻無人記得他的名字。
因為質地粗糙,這些古紙不太適合書寫,更多是用來裹細碎的物品,東廚裡就有許多,上麵寫了附子、細辛等,顯然是用來包藥材的。
手裡這幾包也不例外,任弘真正需要的東西,是裹在紙團裡的胡麻。
任弘輕輕打開紙包,裡邊裝滿了扁而細小的黑色顆粒。
沒錯了,確實是上好的黑芝麻。
這東西是典型的外來物種,據說是由張騫出使西域時,從大宛帶回來的。
夏丁卯也出來了,見到胡麻有些驚奇:“君子要煎藥?”
自張騫歸來後,漢人喜提芝麻,但幾十年過去了,這東西仍然沒被當成食物,而是先作為藥材:可憐任弘剛來到漢代時,就被醫者灌了不少芝麻湯,據說能補五內,益氣力,長肌肉,填髓腦。
南方黑芝麻糊任弘很喜歡,可芝麻湯的味道,真的不敢恭維。
任弘解釋道:“不是作為藥,而是要撒到待會要做的吃食上,會更香!”
夏丁卯腦子還是沒轉過彎來:“君子究竟要做什麼,竟要加藥為引!”
任弘隻好揭開了謎底:
“饢。”
“烤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