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抹眼淚道:“我,我要進去向傅公狀告你!”
孫十萬也是匪勁上來了,摸著腰間的環刀道:“你敢去,就彆想活著回酒泉!“
任弘連忙攔下了他,笑道:“孫兄,我方才隻是戲言,勿要當真,這些安息芹,還是還給盧九舌罷,從大宛千裡迢迢帶回來,實在是不易。”
他走到盧九舌麵前,將絲袋還給他,卻留下了掌心那十餘枚種子:“不過這幾枚,我想買下來,敢問要多少錢?”
盧九舌一喜,本來想賣它個一枚兩錢,但一抬頭,又看了看怒目而視的孫十萬,隻好咬咬牙道:“送你了!”
“就當是吾等吏士,給懸泉置破費招待的謝禮吧!”盧九舌心裡在流血。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方才還凶神惡煞的孫十萬,立刻高興起來了,將盧九舌拽起來,一邊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土,一邊大笑道:
“這才像漢使吏士該說的話!似人言也!”
他巴掌力氣大,明明是拍灰,卻像是揍人,打得盧九舌嗷嗷直叫,懸泉置的徒卒,和使團的吏士們都樂得大笑起來。
任弘則默默看著掌心的十來枚安息芹,在嘗了一顆後,他確定,這就是後世的孜然。
隻要是在北方擼過串的人,都能明白。
“沒放孜然的烤肉,是沒有靈魂的烤肉!”
但很可惜,這點孜然,實在是太少了,而且真正的孜然粉,光有孜然還不夠,還得有八角、桂皮等混合到一起搗碎研磨,才算完整。
盧九舌說得對,孜然作為安息特產,在大宛也十分名貴,至於其他香料,比如八角、桂皮,雖然原產中國南方,但價格也不便宜,一貫是王公貴族的專供,不是他這鬥食小吏用得起的。
任弘現在能做的,隻是將這些孜然種子,種在懸泉置旁的田地裡,希望它們能在中原生根發芽……
哎,美味的孜然烤羊肉,哪年頭才吃得上哦?
那邊,孫十萬折騰完盧九舌,還過來對任弘做了個承諾:“任弘,若我再有機會去大宛,定要給你帶上十袋八袋安息芹回來!”
他是認真的,但盧九舌又嘴欠了,在旁嘟囔道:“你但凡有金帛就換酒肉吃了,平時身無分文,怎麼買?”
孫十萬一橫眉,大聲道:“我老孫說到做到,就算是搶,也要搶回來!當年貳師將軍西征,不就搶了大宛國幾千匹馬麼!”
“若有機會,我真想和孫兄,和傅公,以及使節團的吏士們,一起去西邊看看啊。”
任弘收起自己那顆吃貨的心,用渴望的眼神,看著綿延向西的絲綢之路。
“誰說西域荒蕪一片,那邊好東西,真是不少。”
“已傳入中原的胡麻、胡蒜、蒲陶,安息芹,還有……”
任弘笑道:“汗血馬!”
……
“汗血馬……”
當任弘提到這三個字時,一直話多的盧九舌,卻忽然像是啞巴了一樣,閉口不言。
孫十萬也撓了撓頭,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很顯然,他想回避什麼。
至於其他使節團吏士,也都目光閃爍。
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任弘心裡更加篤定:“一說到那死去的天馬就成了這樣,果然有問題啊,看來,我非得套套他們的話!”
光是將希望寄托在傅介子的“欣賞”上,太過被動了,他必須掌握主動。
隻有弄明白使節團在西域遇到的事,傅介子所作的決策,搞清楚他們現在的處境,任弘才能開始下一步計劃。
於是,任弘便拍了羅小狗一下:“羅廚佐,光有肉可不行,還得有酒,要讓從西域歸來的吏士們,喝個夠!”
誰料孫十萬卻斷然拒絕:
“不喝,不喝。”
“我乃伍佰,在傅公車前開道,傅公不走時,我可以飲酒達旦,爛醉如泥,但傅公沒說要休息,那便滴酒不沾!”
他又衝著其他人喊道:“汝等也不能喝,都得隨時候著待命,傅公可沒說要在懸泉置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