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廣粟方才與淩胡燧卒分食了點肉脯,此刻有些眼熱地說道:“程燧長會做買賣,因為淩胡燧離黑海子近,故常派燧卒打魚,曬成魚乾後,再雇人送去敦煌販賣,得了錢糧便與燧卒分了買酒肉,任燧長,吾等要不要也這樣?”
呂廣粟是有些嘴饞的,昨天的烤饢,數他吃得最多,畢竟大高個,普通燧卒這點口糧,他總吃不飽。
任弘卻沒答話,在回去的路上,隻打發張千人遠遠在前走著,他在後攬住呂廣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廣粟,我在懸泉置時,與汝兄多黍最是相善。”
呂廣粟連忙道:“兄長常與我說起過,承蒙任君照拂,為他寫信,也從不收錢。”
任弘道:“有句話叫愛屋及烏,我初來燧中,其他人還信不過,但對你,卻是當成了自己人!”
呂廣粟摸了摸頭上的氈笠,這是任弘慷慨所贈:“我自當為燧長左右手!”
任弘收斂了笑容:“那你老實說,劉燧長出事當日,你守在烽燧上候望,確實不曾見到有人在籍端水兩岸出入?”
見呂廣粟有些猶豫,任弘寬慰他道:“你放心,我隻是想問清事情緣由,絕不會告訴他人……”
呂廣粟走在路上,垂首看了腳下石子沙土半響後,才猶猶豫豫地說道:
“當日我的確在烽燧上候望,但錢橐駝卻拿了酒與肉脯上來約我共飲。”
“我一時貪嘴,喝得昏昏沉沉,未能注意外頭情形,可能,可能有看走眼的時候……”
……
“燧長回來了。”
任弘等人一回到破虜燧,錢橐駝便熱情地打著招呼,這小老頭因為年長,在燧裡地位僅次於宋萬、韓敢當,不僅在燧中負責造飯,還有縫補的技能,眼下手上正拿著一張氈皮:
“燧長給趙胡兒的氈笠是好東西啊,有了此物,就不怕巡邏時烈日暴曬了,老朽看了幾眼,應是能縫製的,隻是需要皮革,正好劉屠帶了些回來。”
正坐在錢橐駝對麵,與之低聲聊天的矮個燧卒也連忙起身,對任弘見禮,卻是個麵色發黃的青年:“燧卒劉屠,見過任燧長!”
這劉屠是劉燧長的親侄兒,先前告假,是與另一個燧卒,一同去參加劉燧長的葬禮……
任弘問了幾句劉燧長葬禮的事,問道:“另一個燧卒何在?”
劉屠笑道:“他老母病重,回了家,讓我代為告假。”
那個燧卒常與劉屠一組,共同巡視天田。
任弘所有所思點了點頭,這時候,卻聽到外頭傳來一聲哀嚎:
“任燧長,放了小人罷!”
叫嚷的是早上抓回來的馮宣,他被栓在狗舍旁邊,隻等明天派人押送去步廣候官處。
先前馮宣大概是受傷加脫水,蔫蔫的,眼下吃了點東西,睡了一覺,卻是精神多了,一個勁地求饒。
趙胡兒不理他,隻靠在塢下,認真用小刀雕琢著手裡的胡笳,而馮宣見任弘走過來,叫得更起勁了:
“任燧長,我若是被索氏抓回去,恐怕要被活活打死!”
任弘看著他道:“你還指望我放了你不成?”怎麼可能,不管馮宣逃亡是否情有可原,作為燧長,私放亡人可是大罪。
馮宣壓低了聲音道:
“不敢,但我可以交代北山匈奴虛實,戴罪立功啊!”
這時候,正好伍佰韓敢當從烽燧上結束候望下來,聞言踢了馮宣一腳:“敦煌的戍卒又不出塞擊胡,你交代虛實有何用?”
敦煌的邊塞守備是很保守的,四個都尉府,屯戍、候望部隊加起來雖有四千多,但都是以守為主,畢竟這邊人口少啊,才三萬人,很難支持大規模的軍事遠征。
所以河西四郡,一般是酒泉張掖那邊主攻,敦煌就負責好好看好玉門陽關絲綢之路就完事了。
不過聽韓敢當的語氣,他對這種消極守禦很有怨言,任弘從呂廣粟和張千人處打聽到了,韓敢當之所以對胡人滿是怨恨,是因為數年前一次匈奴入塞時,殺了他的妻、子……
恨屋及烏,也難怪韓敢當常對趙胡兒惡語相加了。
“定會有用!”
馮宣病急亂投醫,嚷嚷道:“我要說的事,與烽燧候望有關!”
韓敢當樂了:“難道你還要說,匈奴即將入塞不成?”
“不是,但近來,常有人從塞內,向北山匈奴中走私銅鐵器物,我在胡地時親眼所見!甚至還有弩機兵刃!”
馮宣道:“而那些器物,據說……”
“就是從這破虜燧附近運出去的!”
……
PS:第二章需要修改,下午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