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隻剩我了?”
韓敢當一愣,他的家在幾年前沒了,隻剩下仇恨和憤怒,這才來烽燧守邊,希望能殺胡為妻女報仇。一屁股坐死那百騎長後,仇怨稍消,笑容也多了些,又覺得與任弘、趙漢兒還算意氣相投,終日喝大酒吃好肉,日子也挺不錯。
如今忽然兩人要走,隻剩下他一個,頓覺寂寞。
頓時一摔手上的甲:
“既然如此,老韓我也不乾了,那孔都尉一味令吾等龜縮不得出塞,想來也等不到擊胡的機會,我在這枯守作甚。”
趙漢兒卻反問他:“不做兵卒,你還能做何事?”
韓敢當啞然,不同於任弘識字,會一手好廚藝,趙漢兒能打獵,他除了殺人砍腦袋,還真不會其他本領,往後做什麼呢?也學呂廣粟他們買田好好過日子?重新娶妻生子?在敦煌邊地慢慢老死……
韓敢當雖然四十歲了,但心還活在二十,有些不甘。
反觀任弘,明明可以去步廣候官,做一個安逸的尉史,卻辭了輕鬆活,偏要去西域冒險。
出使西域,隻要去了活著回來的人,都能得到一大筆錢,運氣好還能立功。但風險也大,使團全部覆滅於黃沙或匈奴人刀下,是常有的事。
“任弘不論是近身搏殺還是弓弩遠射,其實都不算厲害,他竟也不怕。”
韓敢當佩服任弘的勇氣之餘,也有一絲羨慕。
畢竟韓敢當也不是能好好過安定日子的人,隻可惜空有一身本領,無處投效……
他忽然一拍腦袋,想到一個主意:“任弘,不如我也隨汝等去西域,何如?”
趙漢兒打破了他的妄想:“你想甚麼,持節使團,豈能隨便塞人?”
“其實……”
“傅公還讓我和奚騎吏做一件事。”
任弘也正有此意,對二人笑道:
“這次出使不同往常,需要征募一些忠於大漢,且悍不畏死,能以一敵三,甚至以敵五的勇士同行!”
……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這才眨眼的功夫,三個月的冬天竟已結束。
元鳳四年春,到了!
一月初的一天,敦煌郡絲路乾道上,打東邊來了一個車隊,駝背上滿載絲綢,更有馬車拉著上鎖的厚實箱子,由伍佰、材官持刃看著。
這正是傅介子的使團,他老人家仍持節乘車在前,隊伍裡有不少數次隨他西出玉門的老人:副使吳宗年,吏士孫十萬、盧九舌等。
但也添了幾個新麵孔,多是在長安征募的“勇士”。
比如來自會稽郡的材官鄭吉,他是使團裡唯一一個南方人。
和後世南方人更扛凍不同,鄭吉眼下雖然捂著很厚實,但騎在馬上卻直打哆嗦。
“不是入春了麼,敦煌邊塞為何還這麼冷。”
“到懸泉置就好了,還有十來裡。”作為翻譯官的盧九舌的確有語言天賦,整個使團中,就他能跟滿口會稽方言的鄭吉聊得來,語速還是那麼快,說道:
“那有熱炕,有鐵鍋炒的好菜,有滾燙的羊肉湯……”
他看了前麵孫十萬魁梧的背影一眼,促狹地笑道:“對了,還有剛出爐的烤饢呢!”
本來還走得好好的孫十萬,聽到這個字,忽然蹲下身子捂著胃,回頭朝盧九怒目而視:
“彆跟我提饢!”
……
PS:第二章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