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十餘名漢使吏士的人頭,便是龜茲與日逐王血盟的祭品!”
……
與城北胡楊林裡的密謀不同,安頓漢使的館舍裡,卻是另一幅不同的場麵。
整條街上的胡妓,幾乎都被招來了。
她們中,有龜茲窮人女子沒有生計,淪落而成的女妓,剪發披肩。也有主要由粟特人經營,專門接待往來商賈的舞姬,打扮得花枝招展。
胡妓們平日裡穿梭於酒肆中,為客人斟酒,唱歌跳舞,在客人少的時候,還要在家門口招攬顧客。
當然,有時候也提供上門服務。
眼下,十餘女子在館舍院子裡站得滿滿當當,都挺著胸抬著頭,等待麵前年輕漢使挑選。
和舍不得花錢的粟特商人不同,在胡妓眼裡,來自大漢的使團吏士都出手闊綽,畢竟是盛產絲綢的國度,而絲綢,便是龜茲的貨幣。
更彆說,若是能被尊貴的漢使看中,伺候他舒服了,定能得到更多絲帛作為報酬。
所以每個胡妓都在儘力展現自己,突出自己的優點,或豐腴的部分,或纖細的腰肢,或撫摸著修長的脖頸,對漢使含笑引誘。甚至有人當場提跳起了胡旋舞,一時間,百花競放,爭奇鬥妍。
而幾個龜茲侍者,則在低聲打賭,猜漢使會挑哪個。
“我猜他會選那車師女,我試過,她真不錯。”
“我猜是要那個月氏女,要價最高,沒幾人付得起。”
任弘的目光,在眾女中移動,她們年齡從十三四到三四十,瞳色從黑色褐色到綠青藍,高矮胖瘦皆不同,整體質量還不錯,真是很難挑啊。
幸好他已經知道,自己想要誰了。
任弘的眼睛,最終定格在一個胖胖的胡妓身上,是這個人沒錯吧?
卻見這胡妓,穿的倒是不錯,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都是質地不錯的布料。
但身材卻早就走了形,哪怕她儘力吸著,飽滿的肚子依然凸了出來。臉上更敷了厚厚的胡粉和胭脂,似是想用來掩蓋自己衰老的容顏,但如此一來,本就醜陋五官更加可怖,發色也怪怪的,應是假發。
長成這樣還出來做妓?年輕貌美的胡姬們都十分鄙夷。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在一般人看來,這白給都不要的醜胖胡妓,卻偏偏被漢使挑中了!
“就你了!”
漢使似是喝醉了,踉踉蹌蹌地上前,將那胡妓拽了出來,攬著她的粗腰,哈哈大笑著拉進屋子裡,然後一腳踢上了門!
看熱鬨的龜茲侍者目瞪口呆,院子裡的胡妓也麵麵相覷,這漢使,莫非是有不同一般人的愛好?
本以為,還可以招待剩下的吏士,卻沒想到,將她們找來的盧九舌,卻拍拍手,隻提了一個要求。
“彆愣著,都跳起來!在院中且歌且舞!”
眾女不情願地跳起雜亂的舞,用不同語言唱起斷斷續續的歌,這些歌舞聲,掩蓋了漢使吏士在各自屋中的披甲之音。
而那間緊閉的房門內,任弘也在目光炯炯地看著被拽進來的胖胡妓。
當她取下假發,抹去臉上厚厚的胡粉後,你就會發現。
這不是一普通的坦克,而是輛粟特坦克!
一個戴著假發,匆匆刮去胡須,化妝成胡妓的粟特人朝任弘下拜作揖。
“拜見任君!”
任弘卻沒答應,摸著背後的匕首,靠近後仔細看了看。乖乖,他發現,不同種族的人看對方,真的有臉盲症,這人刮了濃須後,真就認不出來了!
沒法子了,隻有一件事能證明他的身份。
“芝麻開門。”任弘低聲道。
“芝麻開門!”
粟特人立刻應答。
“史薩寶!”
“任君!”
暗號對上了,兩人都十分激動,如同接頭的地下黨,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
“史薩寶!果真是你。”
任弘在前來龜茲等待烏孫使團前,因為心中不安,便讓路過輪台的粟特人替自己給在延城的史伯刀帶去問候。這隻是一子閒棋,不想今日便用上了。
龜茲城中是否有鬼,已經投靠大漢的粟特商賈,應該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看著史伯刀光禿禿的下巴:“你的胡須……”
史伯刀哈哈笑道:“無妨,都獻祭給烈火了。”
話雖如此,但任弘知道,粟特人對胡須十分看重,史伯刀這樣做,真是下了血本啊。
史伯刀也是太過情急,這才親自出馬,他顧不得細說,急促地對任弘道:
“接到任君傳訊後,我便注意到了,龜茲城中有鬼!”
“近日來,第二重城不再容許人出入,據我賄賂守衛得知,裡麵儘是兵卒,就等漢使到來。我的商隊中,昨日還有人看到有匈奴使者從北城門出入。”
“大禍將至,任君,今夜萬萬不可入宮赴宴,否則一入中城,必為龜茲人所害。現在帶著吏士們衝出龜茲城,還來得及!”
“不,恐怕來不及了。”
任弘摸向腰間的刀,因為他聽到,外頭眾胡妓的歌舞聲。
忽然停了下來!
有龜茲譯者在館舍外大聲喊道:
“龜茲王邀請大漢天使入內城飲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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