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鄯善王也為任弘之言行拊掌讚歎,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人,而後卻又暗暗歎息。
“我真傻,任君是要為天漢做大事的人,我竟然還想留他在鄯善國這小地方當什麼國相,唉,真是不自量力啊。”
一想到任弘與烏孫公主兩騎登天山,跋山涉水曆儘艱辛的場景,尉屠耆就感到自己眼含熱淚。
而後尉屠耆又關切地問道:“萬年王子,任君能從烏孫借到兵麼?”
劉萬年一拍胸脯:“當然能,一定能!有我母親楚主相助,此事必能成功,此刻我阿姊和任君,應已帶著烏孫的騎兵回到北道了,定要好好教訓龜茲人!”
尉屠耆長出一口氣:“這我便放心了,萬年王子,請!”
在接下來的路上,劉萬年還興奮地說起他們一行人走扡彌河穿越大沙漠的曆險。
“吾等沿著扡泥河走了整整十五天,眼下正值春日水小,扡泥時有些地方斷了流,又遇上大風沙,吾等一時迷失了道路,幸好有趙君和盧君指引,才重新找到河道。”
“而到了扡彌後,扡彌王乃是校尉賴丹之弟,聽說其兄被困於輪台,也是心急火燎,但奈何扡彌國小民寡啊,又隔著大沙漠,要走半個多月才能到輪台去,扡彌王除了向北痛哭稽首外,什麼都做不了。”
“接下來十天,吾等沿著南道往東走,遇上了精絕、且末,都是同樣的說辭。雖然皆是半年前被賴丹說動,已臣屬於大漢,但這一戰,諸邦卻幫不上什麼忙。”
他越這麼說,尉屠耆的臉色就越不好看,最後重重一拳砸在車輿上。
“那是因為,他們都還不夠愛大漢!”
尉屠耆恨恨地說道:“尋求絲帛贈賜時對大漢皆恭敬有加,可一旦遇上事,卻皆不肯相助,鄯善的鄰居們,與吾邦不是同道中人人啊。如果真心崇敬大漢,便會不顧一切,助大漢打贏這一仗!”
罵完他才注意到劉萬年詫異的表情,連忙道:“抱歉萬年王子,我失態了,前方,便是我的王宮!”
等車子拐了個彎,鄯善王宮出現在眼前時,烏孫王子劉萬年臉上期待的表情就完全消失了。
啥王宮啊,就是個帶葡萄園的三進小院,跟他先前在扡彌、且末見到的區彆不大,果然,小國都寒酸。
也罷,好歹也能瞧瞧西域不同邦國的特點,但過分的是,這座院子,已經被改造得一點樓蘭特色都沒了,統統是漢式的家具、擺設,連宴饗也從葡萄園換進了小廳堂,大家分案而坐。
吃食也讓劉萬年不太滿意:點綴著葡萄乾的胡餅、一小碗粟飯,一小盤羊肉,一小盞葡萄酒,這便是鄯善的“國宴”?
“撮爾小邦,果然不能與烏孫相提並論。”
劉萬年心中暗道,同時發現,鄯善王竟隻乾坐著,案幾上除了水,什麼都沒有。
“鄯善王你這是……”
“哦,小王……用過饗了,不餓,不餓。”說是這麼說,鄯善王眼睛卻盯著劉萬年案幾上的食物吞咽口水,說話也有氣無力。
“已吃過了?”
劉萬年聽聞此言,氣不打一處來,他乃是大邦烏孫的王子,在北道時,姑墨等國豈敢不熱情招待?宴饗舞樂從來沒缺過,不想卻在鄯善受辱。
他再忍不了了,一拍案幾,罵道:
“原來鄯善王是先吃過好的,然後招待我狗彘食,這就是鄯善的待客之道麼?”
“烏孫王子息怒!”
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走了出來,卻是鄯善王夫人郭宮人。
郭宮人含著淚,為丈夫解釋:“王子有所不知,從昨日起,良人一天隻吃一頓朝食,傍晚便不再與妾用饗,就這樣餓著,而除了妾以外,整個王宮的奴婢們也每日隻食一餐。”
“這,為何啊……”劉萬年震驚了,他從小到錦衣玉食,頓頓有肉,從來不知道餓是什麼滋味,根本無法理解鄯善王的做法。
難道說鄯善,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
“因為隻有先足食,方能足兵!吾等每省下一點食物,漢軍援兵到了西域後,便能多吃一頓乾糧。”鄯善王坐得端正,哪怕腹中再餓,也不去看食物一眼,目視前方。
“我現在每日隻吃一餐,除此之外,還要節省王室開支,絲竹歌舞,琵琶樂曲,統統停掉,我不要享受,不要排場,不要鐘鳴鼎食。”
“之所以如此,就是為了給全鄯善的貴人做個表率!我希望那些聽任君的話,用力田所教之法種了宿麥,得到豐收的富裕人家,能將家中餘糧借給我,再由我轉交給鄭司馬,做成乾糧,送去樓蘭,作為漢軍的糧食。”
尉屠耆站起身來,將腹部的腰帶收了收,有點楚國細腰的樣子了。
雖然餓得頭昏眼花,腳步有些虛浮,但這一刻,在郭宮人和劉萬年眼中,尉屠耆整個人都在發光!
“鄯善國,要勒緊紈褲腰帶,全力支持大漢,打贏這場仗!”
“大漢,必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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