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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有雲:政由寧氏,祭由寡人。雖是天下無道禮樂征伐自卿大夫出,但也能五世希不失矣。又雲: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陛下已將斬蛇寶劍交予大將軍,若再無告廟祭祀之事,這君位焉能穩固?”
夏侯勝的話如同一盆涼水澆在劉賀頭上,做了個把月皇帝發現自己還麼轉正,讓他再度忐忑起來。
“還望夏侯先生教我!如何才能讓大將軍許我告廟!”
子孫繼承家業告廟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如今的大漢自有國情在此,劉賀自己說了不算。
他雖然天真散漫,有個好處就是能夠立刻認錯,立馬腆著臉避席求問,然而夏侯勝卻閉口不言了。
夏侯勝能通過學識找到霍大將軍給劉賀故意留下的草結,但如何解開,恕他無能為力。
這些“醇儒”就是這樣啊,作為優秀的在野黨,找問題挑毛病一把好手,至於解決之道?還是交給其他人去想辦法吧,他們隻袖手旁觀,等出現新的毛病後,再挑挑揀揀一番。
隻要不做事,就不會出錯,便立於不敗之地,朝堂諸卿不知換了幾輪他,不治而議論的儒生們卻依然能站在原地,吃著俸祿,對朝政指指點點,他們永遠正確!若誰將板子打向他們,那就是心胸狹窄,防人之口甚於防川!大多數當政者也懶得招惹,隻當蒼蠅嗡嗡叫,不做搭理。
夏侯勝亦是如此,於是劉賀隻能將求助的目光看向王吉。
但王吉也有他的不足之處,此人雖然忠懇清廉,卻有些古舊死板,做事極有原則,他當年在長安居住時,鄰家棗樹的枝葉伸入其院中,王吉的妻子隨意摘了幾顆棗子給他吃。
事後,王吉得知棗子是偷摘鄰居家的,便勃然大怒,將妻子趕走。鄰家聽說後,認為這不是什麼大事,把棗樹砍掉,又來勸說王吉,這才將妻子招回。故長安市坊裡有言曰:“東家有樹,王陽婦去,東家棗完,去婦複還。”
其性情可見一斑,如今王吉也沒什麼好主意,他無龔遂之勇,總不能堂而皇之去拜見霍光,捅破這層薄紗吧?隻能勸誡劉賀,說大概是五將軍遠征在外,大將軍忙碌之下忘了。
而在王吉看來,近來天子確實耽於遊樂,迷戀女色,以這樣的狀態去謁高廟,當真好麼?他繼續規勸劉賀,素服陋食,遵守孝道,如此齋戒個七天,說不定大將軍就回心轉意,同意他去告廟了呢?
這法子太被動了,劉賀不喜歡,他越發不安起來,吃飯也不香了,小宮女也不睡了,愁眉苦臉的樣子,倒是讓近臣石顯看出了端倪。
石顯嘴甜,為人巧慧習事,能探得人主微指,旁敲側擊的求問後,劉賀說了自己的煩惱。
他也是病急亂投醫,還指望石顯年少坐腐刑入宮,在未央待了近十年,了解宮中那些暗藏的規矩,或許能想到什麼辦法。
石顯當麵也沒什麼表示,直到次日,卻匆匆前來拜見:“臣昨夜輾轉反側,最後想出來一策,可使陛下早日謁高廟。”
劉賀大喜:“果然還是石卿有急智,是何妙計,快快說來。”
石顯下拜,送上了他的妙招:“立後!”
……
“漢家規矩,天子立後,必見於高廟。”
就相當於後世娶媳婦後,清明節帶去祖墳前磕個頭,告訴祖宗家裡添人了,明年就抱娃來見。
石顯告訴劉賀他當年剛受腐刑入未央宮的見聞:“始元四年春三月甲寅,孝昭皇帝立皇後上官氏,夏六月,皇後見高廟。”
當時孝昭才十二,上官氏才六歲……
“若陛下立後,豈不是能攜皇後謁見高廟?補上這道流程。”
劉賀大喜,他去年剛娶了正妻,名曰嚴羅紨,乃是許多年前擔任過執金吾的昌邑人嚴長孫之女。隻因嚴羅紨生下的是女兒,故尚未封為王後。
除了正妻外,還有夫人、美人、良子、長使、少使等不同等級的嬪妃十多個,已經為劉賀生下了近十個兒女,男女各半。
不到二十歲就如此多產的劉賀,自然不用像孝昭那樣擔心絕嗣之事。
那些嬪妃兒女已來了長安,安置在宮中,劉賀本打算封家世最好的嚴羅紨為婕妤,現在要直接將她扶正做皇後?
然而石顯卻給劉賀提供了一個更好的選擇。
“陛下,大將軍小女成君,年方十四,待嫁閨中,正是皇後上選啊!”
石顯對霍家在宮裡的跋扈是親眼目睹的,眼下便一一將霍光當年與上官桀、金日磾聯姻之事告訴劉賀:“長安人都知道,大將軍是十分重用諸婿的,衛尉範明友封侯為度遼將軍,金賞得以重新帶著休屠部隨蒲類出征,任勝為中郎將羽林監,趙乎為官散騎常侍將屯兵,長婿鄧廣漢則是長樂宮衛尉,還兼管著未央防務。“
長安的兵權,全部控製在霍光的兒子、女婿們手裡,既然打不過,不如加入!
“隻要做了大將軍之婿,便與霍氏成了親戚,以後生了兒子便立為太子,如此一來,陛下還需要憂慮皇位不穩麼?而這種能讓霍氏長享富貴之法,大將軍應也會同意。”
劉賀頷首,覺得有道理,隻是問了一句傻話:“霍成君……她長得如何?”
石顯輕咳道:“陛下,娶妻娶賢,納妾納色,那可是家教極好的淑女,,最重要的是,姓霍。”
這麼說就是不好看嘍?
好死不死,劉賀腦子裡又飄過上官皇太後的倩影,可惜啊真是可惜,他聽說匈奴烏孫有烝後母之製,其實也蠻好的。
但隻能自己想想,不可讓任何人察覺,霍成君就霍成君吧。
如今隻剩一個問題,如此大事,該找誰做媒呢?
“臣倒是想到一個人選。”
石顯是早就想好了,立刻稟道:
“大將軍的親信,大司農田延年可做此事。”
劉賀犯了難:“可朕與大司農不熟啊,越過大將軍貿然接見九卿不妥吧……”
石顯道:“臣與他熟悉,田延年祖上是齊地濟南田氏大豪,孝景時遷陽陵,臣入宮前也是濟南人,後來戶籍也遷到陽陵,也算世代同鄉了。在未央宮中做中黃門期間,與大司農打過幾次交道,素知此人好財。”
“隻要陛下讓臣給他送去千金之財,再許以列侯之位,田延年定能替陛下說成這樁姻緣!”
……
兩日後,一千漢斤得用車載運入大將軍幕府的金餅整整齊齊擺放在霍光麵前,田延年倒是一塊沒留,剛收到就立刻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