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廣陵王更不必說,身為皇帝叔祖父,最親最貴。
燙手的山芋就這樣塞張敞手裡了,扔又扔不掉,他第一次外放為刺史,故有些忐忑。
這個人事任命就有意思了,張敞也是皇帝微時好友之一,不知是某人想讓他背鍋,還是讓他暗暗貫徹皇帝之意呢?
任弘以為,以大將軍的風格,令田延年為急先鋒,一口氣廢掉四個王國已足夠,不至於再大興刑獄針對廣陵王。
豬可以一年一頭慢慢殺,而不是一次性全宰光,那樣就真的會令天下劉姓諸侯人人自危,反而不美。霍光以張敞為徐州刺史,大概是想要張敞承上意,行事謹慎些,勿要讓此案再擴大了。
“我最近在讀《管子》。”
任弘遂道:“裡麵有一段話,下不背上,臣不殺君,賤不逾貴,少不淩長,遠不間親,新不間舊,小不加大,淫不破義。凡此八者,禮之經也。”
“於天子而言,楚王是遠,廣陵為親。”
“於諸侯而言,縣官是少,廣陵為長。”
他笑著道:“該如何處置,子高應能自行把握。”
……
“孝武皇帝上……”
本始元年五月,廣陵國都郊外,還是老地方老麵孔,但這一次,楚巫的李女須來不及說完她的請神咒語,讓孝武皇帝上身,就被廣陵王劉胥親自抱殺於懷中了。
而劉胥一邊掐斷李女須的脖子,一邊淚流滿麵:“大巫勿要怨孤,孤也是迫不得已啊。”
劉胥自詡行事隱秘,沒想到他暗暗詛咒皇帝之事,還是叫繡衣使者偵得了,或是參與儀式的巫女裡出了叛徒,加上楚王被大鴻臚田延年連續逮捕四王嚇到,這廝忘了曾與廣陵王約定好的一同舉兵共進退,率先舉報劉胥謀反,想要以此立功自保。
好在朝廷沒有直接派人來查案,而是遣使者即問此事,嚇得劉胥魂不附體,他第一反應,就是請李女須幫忙,下死咒讓皇帝和霍光等人一齊殯天。
李女須滿口答應,可次日卻被劉胥的從官抓到她想要逃跑!
劉胥倒是沒懷疑李女須的法力,隻覺得這是施法時間不夠,他被逼無奈,隻能立刻毒死了知曉此事的巫祝、仆從二十餘人,又親自乾掉李女須滅口。
“虧得寡人留了個心眼,與楚王的通信裡,絕口不提發兵之事。”
巧了,他此刻回憶楚王劉延壽的信件,也隻字不提謀反,這廝恐怕從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罷!
眼下李女須的骨頭都已被勒斷,劉胥才放開她,仰天長歎:“大巫死了,再不能為孤做法讓父皇上身,更不能咒死霍光和小皇帝,看來孤終究不能立為天子啊!”
他一下子認命了,旋即又發了狠,轉移了仇恨:“好個劉延壽,寡人與你不死不休!”
霍光他是對付不了,一個楚王算什麼?
於是等徐州刺史張敞抵達廣陵後,劉胥遂一把鼻涕一把淚,頓首為自己辯白:
“去年臣奉命前往長安參加正旦大朝會,途經彭城時,楚王延壽於席間更衣時持吾手,宣言曰:我先元王,高帝少弟也,封三十二城。今地邑益少,我欲與廣陵王共發兵擊長安,複王楚三十二城,如元王時。”
“臣震恐,當麵斥之,又疑楚王乃酒後胡言,故在長安時未能舉咎,今楚王非但不改其過,竟懷恨在心,反誣於臣,此千古奇冤也!還望刺史稟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