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該十九了,應該長高了一些。
身量也該寬大了。
“好看。”佩茶也低頭去看手裡的衣服,臉上笑容是勉強擠出來的。
“我也覺著好看。”傅瑜唇角笑容極淺,讚同道:“忘憂肯定會喜歡。”
“是,這顏色襯人精神。”
佩茶順著她話往下說。
隻是一時沒忍住,最後字音落下時含了哽咽,她吸了吸鼻子,急忙收回。
到這個時候了,她能開心點就讓她開心點,事實怎樣,也不必戳破。
“快下雨了,你先回去吧。”
傅瑜看向窗外,烏雲密布,起風了,刮的樹葉“簌簌”直響。
蕭條的很。
“我去廚房做點東西再回去。”
“我吃不下 。”傅瑜搖搖頭,道:“你回去吧,彆等雨大了淋一身水。”
“對了,衣櫃左頭有一件綠色襖子,下麵放著小匣子,你去找找,且幫我收著。”
佩茶順著她的話去找,打開看,卻發現裡麵是幾樣首飾。
一看便是貴重的。
“阿瑜姐姐——”佩茶一看到裡麵東西,瞬間明白她的意思,眼睛紅的厲害。
這些日子來,佩茶儘心照顧著傅瑜的生活起居,而這些首飾應當是她最後的家當。
她現在全給了佩茶,就是在……交代後事了。
“我阿娘留給我的,本來,我是想給忘憂未來的媳婦。”
傅瑜看著那匣子,聲音撐著也越發落寞:“你那麼喜歡忘憂,又儘心儘力照顧我兩年,我早把你當我弟媳了。”
“也沒什麼其它好給你的。”
“就收著吧。”
佩茶見她眼神懇切,喉嚨哽了哽,便沒拒絕。
“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明早給你帶棗糕過來。”佩茶說著,儘力扯出一個笑容,把匣子往懷裡收。
“好。”傅瑜笑著,點頭答應。
.
入夜時真下起了雨。
剛開始雨水淅淅瀝瀝的下,拍著窗台,倒是溫和。
夜越發深時,空中一道雷聲大作,頃刻之間,外頭雨水劈裡啪啦嘈雜起來。
傅瑜躺在床上,一直沒睡著。
她手裡捏著帕子,捂著嘴不停的咳嗽。
喉嚨裡傳來隱隱的血腥味。
雷聲越來越大,“轟隆”的人心裡直慌,傅瑜手上帕子越捏越緊,隻覺得一顆心快跳出來了。
她最過不得雷雨天。
心慌的感覺更甚,胸口似乎悶著一口氣,再多一點點,就緩不過來了。
傅瑜撐起身體,要下床來。
因為實在沒有力氣,這短短幾步的距離,她花了有一刻鐘多。
寶藍色的外裳就擺在桌子上,還差最後一點點,收個尾就好。
她唇角微抿,坐在桌邊,神色卻未顯太多苦痛。
“每年你生日,阿姐都會為你做一身衣裳。”
“今年這一身晚了,你不要怪阿姐。”
傅瑜一邊繡一邊說著,唇角微微彎起,是帶著笑意的。
“這兩年裡,我睡著的時間要多,可一次也沒有夢到過你,你一定……是在怪我。”
“忘憂,我把這件衣服繡好了給你,就不許再生氣了,好不好?”
“打雷了,沒有你在,我……”
傅瑜喉嚨咽著細弱的哽咽,聲音小的已經聽不見。
“我害怕。”
燈光太暗,傅瑜摸索著去找剪子,卻是左右找不到。
外麵更大的一聲“轟隆”。
傅瑜下意識抖了下,心口悶得完全喘不過來,到這個地步了,卻還記得手上針線隻差一點點。
胸口一道氣血猛然奔湧,傅瑜捂住嘴巴,卻是滿口的血腥味,吐的桌子鮮紅一片。
她張著嘴喘了兩口氣,想繡完又不敢去碰衣服,怕自己一手的血沾上去。
手指還緊緊抓著桌子,卻抖得厲害,心裡告誡自己,再撐一撐。
求老天爺,讓她再撐一撐。
她不貪心,能過今晚就好。
偏偏意識越來越模糊,腦袋裡接近空白的一片。
傅瑜徹底失了意識,倒在桌邊。
外麵打雷聲倒是停了,可雨水一點不甘示弱,傾澆的庭院裡都是一層淺淺的水坑。
狂風拍打著窗戶。
房裡的人昏倒在桌邊,細弱蒼白的指尖,垂下沒有半點力氣,卻還點著血糊黏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