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睿極其認真,沒有一絲懈怠模樣,小心翼翼送到她唇邊,稍微沾到一點油漬了,又拿帕子給她擦嘴。
一碗湯也隻喝了小半,就已經吃不下了。
接著幾名宮人進來收拾碗筷。
最前頭的那位穿著黛色宮裝,同後麵一律穿青色的宮人顯然不同。
她喚作采苓,是稚元殿的大宮女。
采苓朝著元睿和傅瑜都行了禮,便開口道:“方才已經去請過段大夫了,隻是他吃壞了肚子,還得過會兒才能到。”
“去告訴他,半刻鐘。”元睿瞬間神色就冷了不少。
“是。”采苓應下,正要轉身,卻又想起什麼,轉頭看向榻上的傅瑜。
“皇後——”第二個字才說了半截,元睿回頭,冷眼看向她。
她是個機靈的,馬上改口,喚道:“傅姑娘。”
“好了,你下去吧。”元睿聲音冷然,同剛才和傅瑜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
“是。”采苓臉色顯然白了白,那瞬間被元睿的眼神嚇到,心尖都驚的顫了顫。
也不敢久做停留,馬上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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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殊火急火燎趕來的。
他午間多吃了點蜜餞,後麵吃了辣菜,結果吃完沒多久就肚子疼。
正準備自己配點藥吃,結果稚元殿這邊就傳人了,他提起褲子,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上跑了過來。
肚子疼都顧不得了。
新皇性情變化無端,又向來說一不二,一點點不合心意,便多半是完了。
他搭上傅瑜的手腕為她診脈。
“傅姑娘手指可能握緊?”段殊握了握自己手指,給傅瑜做示範。
傅瑜搖了搖頭。
“尚有胸悶氣短之感?”
傅瑜點頭。
段殊問過幾個問題之後,收了手回來,低頭,說道:“姑娘傷咳之症,起於肺,日益積重,便成大傷。”
“這病得調理,需半年之久,慢慢來,不必憂心。”
“現下姑娘渾身酸軟,乃臥床過久,身體虛耗之故,待身子好些後多吃果類,甘蕉最好。”
傅瑜聽他說著這些,眉頭越發皺起,看了段殊幾眼,又轉頭看向旁邊的元睿。
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這是在哪?”傅瑜才注意打量周圍的環境,想不通發生了什麼。
她是死了還是沒死?
現在是做夢……還是什麼?
“皇城。”段殊下意識就回答了。
他剛答完,就察覺到元睿的目光不對,馬上站了起來,後退兩步。
“皇上,傅姑娘的藥方得換,我現在便去喚人重新熬藥。”
段殊出門的時候,鬆了口氣。
幸好進來的時候采苓姑娘提醒了他,讓他喚皇後娘娘為“傅姑娘”。
他雖不知為何,卻照做了。
傅瑜動了動自己的手指。
手指確實軟的沒有力氣,她頓了頓,故意咬了下自己的舌頭。
有明顯的痛感從舌尖傳來。
沒有死,也沒有做夢,她應當是活著的。
一想到這裡,傅瑜眼睛瞬間就紅了。
不是因為她自己還活著,而是……
忘憂。
這是忘憂,實實在在的忘憂。
當初在水潭裡找到他的屍體,衣裳一樣,身形一樣,連身上帶的東西都一樣,可她就是不相信。
他們忘憂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就這麼死了呢?
直到後麵,他真的沒有再回來,她才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
阿爹死後,這是她唯一的親人。
可他也走了,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那段時間裡,她不知道自己都是怎麼過的,連先前的房子都待不下去,換到了相隔天差之遠 。
她始終覺得是自己的錯。
若不是她生了病,忘憂便不會冒著那麼大風險去給她采藥,不采藥的話,自然不會發生之後那些事了。
傅瑜一想到這,眼淚就止不住,眨了下眼,淚水一滴,“啪嗒”落在了被子上。
一雙眸子盈盈似水,柔弱動人。
元睿瞬間慌了。
他手抬了抬,下意識要去給她揩眼淚,可他頓了頓,動作停住,又猶豫著不敢去碰她。
元睿著急又慌亂,手緊緊握著她的手,直直看著她,唇角不斷的在抿。
他小心翼翼的出聲。
“阿姐,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