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這幾日天氣不錯,白日晴空萬裡,夜裡也是皓月當空,月華如水。
采苓向元睿稟告了傅瑜的情況。
她已然睡下,睡得頗沉。
人剛退下,這頭又有人來報。
“皇上,監正方才傳來消息,半刻後,恐見雷雨。”
元睿聞言,筆尖一頓,在紙上落下重重的黑點。
他隨即一跳而起,拔腿就往外走。
“皇上,您穿件衣裳。”待他出門了,永洽才反應過來,於是拿著外裳,匆匆跟了上去。
更深露重,加之又起了風,皇上穿那麼單薄,容易著涼。
隻是元睿走得太快,一聲雷響下來,他幾乎是跑了起來。
永洽根本追不上。
一直到了皇後娘娘寢殿前,永洽停下腳步,不敢再追進去。
皇上下了死令,整個宮中,絕不可在皇後娘娘處喧嘩。
若犯必治罪。
於是他隻能退下,等在門口。
元睿進殿的時候,外麵電閃雷鳴,已經下起了大雨。
他兩手緊緊的攥住,幾乎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往裡麵趕。
他早下了令,吩咐司天監那邊嚴密監控天氣變化,一旦有雷雨傾向,立即稟報。
可沒想到這次雷雨來得如此突然,分明半刻鐘前還是一片晴朗。
他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傅瑜早從睡夢中驚醒。
她心悸發慌,雷聲轟下的那瞬間,心便如小兔驚起,急促的喘起氣來。
手緊緊攥住被子,指骨折起,關節處白的透明。
身體下意識反應的恐懼,她忍不了,也緩解不了。
這兩年裡,每每遇到這樣的天氣,她都是一個人生生熬過去,熬到雷聲停下。
即便是雷聲停下,她也渾身大汗,心悸狂亂,沒有一兩個時辰,緩不過來。
傅瑜真的怕極了。
胸口悶著一口氣,喘不過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情願自己死在這裡。
“阿爹……”傅瑜小聲呢喃。
閃電自窗前劃過,傅瑜蜷起身子,往被子裡躲。
她知道躲沒用,可她害怕,不躲會更怕。
這時候鼻尖傳來熟悉的味道。
身旁被子一掀又落下,有人在她身邊躺下,一手自她脖頸穿過,輕輕抱住了她。
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穹隆把天地都罩住,將雷聲阻擋在外,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的哄她:“阿瑜,彆怕。”
“司天監說了,頂多兩刻鐘,雷聲就停了。”
元睿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忘憂在,忘憂一直陪著你。”
傅瑜一手捂在心口,原本緊緊按著的力氣鬆下不少。
元睿抱著她,小聲的和她說話。
“阿瑜,等過幾日,我帶你去北郊騎馬。”
“你一定沒見過這皇城的草原,遼闊蔥鬱,馬匹健碩,和江南一點也不一樣。”
傅瑜輕輕吸了吸鼻子,聽著雷聲漸漸小了下來,她心悸的感覺也下去的愈快。
心口一下舒展開來的感覺,這兩年都已經沒有過了。
她手指抓著衣裳的領子,往熱源傳來的方向湊了湊,吐氣如蘭,皮膚每一寸都散著幽幽暗香。
離他越近,這穹隆就能將她罩的更緊。
傅瑜不由自主的往他懷裡更縮了縮。
夜色安靜下來,傅瑜緊繃的身子鬆下,嬌軟細膩,一雙玉足微蜷,挨著他的腳。
睡夢中隻覺得這片火熱異常舒服,傅瑜睡得愈香,緊挨著他,不願離開。
女人的秀發垂在他的手邊,撓的皮膚一陣微癢。
元睿呼吸漸漸變沉。
他閉上眼睛。
元睿想起以前還在清渡的時候,每逢下雨天,傅瑜都會待在家裡織布,而元睿會很乖,就在她身邊守著。
她低下頭來,格外認真,脖頸白皙線條優美流暢,每一樣都美得令人窒息。
那個時候元睿總會偷偷的看她。
夢裡閃過千百次的畫麵,都是有關他的。
當時他隻知道,有她在身邊,他很開心。
哪怕隻是讓他看著。
.
傅瑜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渾身被熱氣圍繞,暖的皮膚熱熱的,她喉嚨裡溢出小小的一聲,一時竟不願意睜開眼睛。
昨晚好像打雷了。
打雷的時候她睡得正沉,迷糊間也知道自己害怕的厲害,但在這害怕過後,心情平複的也快。
後半夜她甚至睡得很好。
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麼好過了。
身上一直依著的熱源突然離她遠了,環在她脖頸後的那隻手也要抽離,於是傅瑜下意識跟著往前,拉住了他的手。
他身體明顯的僵住了。
昨天一晚上他都沒有睡,就一直這麼待著,陪著她。
生怕又打雷驚到了她。
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本也不想打擾傅瑜休息。
可上朝時間到了。
大概是壓得久了,左手完全沒了知覺,疼的刺骨,甚至動不了。
“阿姐,我該去上朝了。”
元睿小聲的開口,說道:“你早上想吃點什麼,我吩咐人去做。”
“想吃棗糕。”傅瑜已經半醒,呢喃著回答。
隻有清渡才有的棗糕,她想吃了。
“好,給你買。”元睿語氣寵溺,像哄著小孩子。
他說完這句話,傅瑜的手鬆了一些。
於是元睿小心翼翼的抽手出來,讓傅瑜好好躺下,起身都小心翼翼,一點聲響沒有發出。
他輕掃了門外的采苓一眼。
“昨日同你說的,派人下江南。”
采苓點頭答應。
而元睿才離開,傅瑜就醒了。
身邊沒了熱氣依著,身子沒之前舒服,自然就醒了。
醒來之後,她眼神尚是迷離,緩緩坐起身去穿衣裳,回想著之前的事。
昨晚上好像是……元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