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如進宮是十六歲。
白家小戶人家, 她就是個宮女命,可僅僅半個月, 她便入了皇上的眼, 得封了個位分。
後麵一路順風順水。
一個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子,憑借著帝王的寵愛, 坐到了貴妃的位置上, 甚至有要封她為後的意思。
那七年的時間裡,後宮等同虛設, 皇上日日留宿白清如處,生下五皇子,更是百般寵愛。
白家也因此而沾了光。
從名不經傳的小門戶,到人人巴結奉承,雖隻是給了些清閒的官做, 可人人都知道, 白家將來要出一位皇後。
若是再立了五皇子為太子, 那他白氏一族, 從此一路高走,非富即貴, 前途之路,無可限量。
可她白氏一族百來號人, 總有腦子不清醒,以為靠著一個女人就能一手遮天, 皇宮之外, 還能當個土皇帝。
其中具體發生了什麼, 大抵沒有人清楚,隻知道她父親受了蠱惑,犯的是謀反的大罪。
那是父親當著她的麵親口承認的。
他跪在她腳邊不停的哭,說他隻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上當受了這騙,他不求她能救他,隻求她能保下母親和哥哥。
至少彆讓白家斷後。
白清如去求了皇上。
皇上當時沒有說話,隻是讓她回去好好休息。
可直到她聽到了滅門的消息。
九十六人,男女老少,一個不留。
她有想過這些後果,卻沒想到是這樣慘烈,比她所有預料過的底線還要再難以接受 。
她跑著去找他的時候,在門外麵,聽見有人問他,為何要親手殺了她的父親。
他回:“為證我朝律法綱紀。”
那一刻天崩地裂,她聽著那些話,一陣心悸的厲害,眼前一片天旋地轉,什麼都看不清了。
他親手滅了她的族人。
就算父親有錯,可母親,哥哥,他們都是無辜的,尚有那麼多的稚嫩小兒,他們全都沒有錯。
他何至於此!
也就是那時候,她發現自己又懷孕了。
前幾個月她還在說,想給睿兒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不然睿兒總念叨著。
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隻是讓身邊宮女去尋了一碗打胎藥。
她身子也不是太好,特彆是這段時間以來,為了族裡的事勞心勞力,更是傷身的厲害,一碗打胎藥喝下去,命都沒了半條。
醒來的時候,他坐在床邊,臉色蒼白,眼睛紅的厲害。
那是白清如第一次看見他哭。
高高在上的帝王,看著她卻連話都不敢說,小心翼翼,隻有眼淚在不停的流。
或許在他的立場,他沒有做錯。
可白清如卻忍不住的要想,是她給家人帶來了災難,若不是她進了宮,又怎會又之後種種。
至少他們都能夠好好的活著。
白清如養身子的那段時間,他日日都來,隻是從未解釋過一句。
也沒有問她孩子的事。
直到她刺殺他,朝中請命,要將她處以極刑。
他保下她,最終隻是下了冷宮。
自那之後,再不曾相見。
“他自始至終都隻為保你,怕你自責,內疚,他把事情全部擔下,一句未曾解釋。”
元睿要查到這些事情,很簡單。
“外公他求死,撞上了他的劍,白家其餘人口,死傷皆在他意料外,他連偷梁換柱的法子都想好了,隻奈何被人搶了先。”
身為帝王,他連區區幾個人都保護不下來,事已至此,他唯一還能做的,就是保護好她。
“娘娘。”師師眼見著白清如哭的厲害,想勸也自知勸不住,隻能順著氣給她拍背。
元睿頓了許久,眸中淩厲漸漸暗淡,隻是看著她,垂眼漸有不忍,開口,聲音鋒芒,斂去不少。
“他做錯了事,已經用命償還。”
“你若還恨,也大可以衝我這個兒子來。”他頓了頓,聲音微哽:“可事到如今,放下吧。”
一切已成過眼雲煙,她不放下又能如何,再糾結下去,隻會傷害更多的人。
“禦醫說您該好好養病,莫要大喜大悲,今日說這些,是孩兒不孝。”
說完這些,他心頭也酸的厲害,他們之間誰對誰錯,他無法評判。
他隻知道,她是他的母親。
十月懷胎把他生下,血濃於水的母親。
她剛剛說的,睿兒是她的心頭肉,他聽了真的特彆歡喜。
恨過她再多,埋怨她再多,可因為這短短的一句話,所有不好的情緒,全都消失殆儘。
元睿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自知不能久留,她現在更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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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白清如病了很久。
師師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每日什麼情況,也全都派人告知了元睿。
她說近日來娘娘心情好了一些,能下床之後,還在院子裡曬了會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