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睿下旨, 將白清如同先皇合葬。
白清如戴罪之身,朝中議論紛紛,多有上奏勸阻,皆被元睿一一駁回。
他收拾她遺物的時候, 在櫃子裡看見許多他小時候的東西。
都收拾的整整齊齊, 一塵不染,顯然是經常打掃著的。
元睿他失憶的時候,看見彆人有娘親,他不覺得有什麼,哪怕有時候真的有點失落,他也會告訴自己,他有阿姐,和他們比也不差。
可後來回了皇城,漸漸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來,心裡難免落寞。
他這一生, 有大多的世間都在想,自己做錯了什麼, 會連自己身邊的親人都對他如此厭惡。
他渴望親情,也渴望被愛。
元睿坐在涼亭裡, 正翻看著一本書,是白清如生前常看的, 書上還留了許多她寫下的筆記。
有些都乾透了, 有些油墨還新著, 看得出來, 是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
太陽落山,夕陽昏黃,一陣風吹過,吹得書頁“沙沙”直響。
元睿把書合上,拿在手裡,起身往外走。
走了兩步,聽見前麵園子裡有人在說話。
聽到“白主子”三個字,元睿下意識停了腳步。
那兩名宮女,正湊在一塊,說當年白清如是如何受寵。
先帝未曾立後,唯一一位差一點當了皇後的,就是白清如了。
她七年盛寵,先皇為她一人,空置後宮,可謂羨煞旁人。
兩人說著,又提到昭王的母親。
說昭王的母親儀貴妃,同白清如有七分相似,白清如進了冷宮之後,先皇再未召過任何人侍寢,獨獨有一晚,臨了儀貴妃。
正是那一晚便有了昭王殿下。
誕下皇子後,先皇封了她為貴妃,和白清如進冷宮前,一樣的位分。
可先皇病逝前,儀貴妃暴斃而亡,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儀貴妃不到三十,正年輕著,身子也一向康健,連生昭王的時候都沒有受太多苦,一刻鐘嬰兒便呱呱落地。
身子這樣好的人,怎麼也不像會突然暴斃。
她死因成迷,也未曾與先皇合葬。
如今白主子同先皇合葬,外頭的人都在說,恐怕擾了先皇清淨。
“朕說過什麼,你們都聽不懂是嗎?”元睿聲音陰沉,抬眼看過去,眸子裡一片冰霜。
“妄議主子,斬。”
兩名宮女嚇得頓時癱軟在地。
她們隻是隨便說說,萬萬沒想到就碰見了皇上。
皇上性子古怪,手段狠辣,剛登基那段時間,凡是不服新朝者,一律當斬,毫不手軟。
短短幾天,就立下了威嚴震懾,沒人敢再說一句不當的話。
在他身邊當差的宮女太監,說話做事,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帝王威嚴前,腦袋隨時不保。
可自從立了後,皇上顯然不像之前那般陰狠古怪,連同下人說話,都溫和了許多。
這倒是讓她們漸漸忘了,元睿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
“皇上饒命。”兩人嚇得臉色蒼白,跪在地上都止不住的抖,嘴裡說著求饒的話,可一顆心早就被嚇得不知到了何方。
脖頸處莫名涼意。
元睿這幾日心情都很差,臉色陰沉著幾乎沒鬆緩過,垂眼看著手裡的書,目光一點點的泛開陰寒,一直沒說話。
“斬刑太仁慈了,是要試點彆的嗎?”
“腰斬?”
“還是淩遲?”
兩人冷汗直冒,聽著他的話已經如同刀子砍在了身上一般,再說不出一句來。
“皇上,終於找到您了。”永洽匆匆跑過來,滿頭大汗,也是找他找得很累了。
“娘娘擔心您,特地讓奴才來尋。”
從早晨到現在都不見人影,去冷宮找了也沒找著,宮裡就這麼大,不曉得人去了哪裡。
“把她們兩個帶下去,杖刑一百,若是還活著,就去守皇陵。”
元睿冷聲吩咐。
這就算是強壯的男子,那杖刑一百也不一定能受得住,更何況是她們這樣的姑娘。
就算僥幸撿回一條命,那守了皇陵,也是往死路上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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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天熱,廚房那邊做了許多小的吃食,采苓琢磨著,給傅瑜端了一碗冰雪冷元子。
漂亮的琉璃碗,盛著雪白的冷元子,中間綴了幾顆櫻桃,光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想食指大動。
“太涼的吃著對娘娘身子不好,這個已經放了一會兒,沒那麼涼,娘娘吃著正好能解暑,又不傷身子。”
傅瑜這幾日都沒怎麼好好吃東西,每日兩服藥,也都喝的十分勉強。
若不是這藥不喝不行,她怕是連藥也不願意喝。
看出來傅瑜在憂心,采苓將琉璃碗放下,道:“永洽已經尋皇上去了,就在這宮裡,皇上定然不會出事,娘娘你不必憂心。”
“我知道他不會出事。”傅瑜輕輕說了一句,眉頭緊皺依舊未曾舒展。
元睿幾月前失了父親,現在又沒了母親,他心中的傷痛,旁人看得到,明白得了,卻永遠沒辦法真正體會。
她也是失了父母的人,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彆人勸再多安慰再多都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