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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漢驚呆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事竟能到他頭上,他看著少女,半天說不出話。

晏瀠瀠見莊稼漢沒有反駁,語氣更加低柔,臉上一副小可憐樣:“就這一次,一次,陳大哥,等過了關卡,我好好練梳頭,後麵都自己梳”。

默了半晌,莊稼漢沉重地哼了一聲,終於開口:“把你妝奩拿來”。他就想快些趕路,早日結束和廢物點心一起的日子。

一個殺手,從未給女子梳頭,手藝比晏瀠瀠又能高哪兒去。少女烏墨般長發傾瀉至腰,陽光下泛著亮光,莊稼漢呆愣看著,不知從何下手。

他撩起少女披在脖頸的長發,帶起一陣沁人幽香。烏發下少女皮膚細膩白嫩,和她黢黑臉對比明顯,晃得他眼疼手抖。

好在人心齊泰山移,兩人又都不笨,嘗試了多次,扯斷了少女無數根頭發後,借助妝奩裡各種工具,頭發總算全都盤起。

莊稼漢看著自己的手藝,似乎頗為滿意,隻是不想有下一次,流的汗比殺個人還多。

少女高興地收起妝奩,剛剛被莊稼漢拉扯頭發的痛苦一掃而光,回首向莊稼漢淡笑:“陳大哥,你真能乾,那我們可以出發啦!”

她也一頭汗,額頭上汗珠滑過的地方在臉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痕跡,映襯著她的小黑臉特彆可笑。

莊稼漢沒忍住,迎著她的笑臉問:“你做什麼把臉弄得烏漆嘛黑?”

晏瀠瀠的笑臉瞬時凝住,窘迫地小聲解釋:“我不想被人認出”。

哥哥們強調,她若能順利出府,務必喬裝改扮一番,以防官府追兵。她哪裡會喬裝,還是談三哥給她臉上抹的鍋底灰。

“一眼就能看出,這樣騙得了誰?”

晏瀠瀠啞口無言,囁嚅反駁:“總比不喬裝好”。

“去洗臉,我幫你”。接下來會有關卡,莊稼漢不想橫生枝節,幫她喬裝好是給自己省事。

少女疑惑地看向莊稼漢,他梳發得了意忘了形?他梳的發隻是不散架而已,他還要做更多?

內心說服不了自己,但懼於莊稼漢冷冽威壓氣勢,晏瀠瀠還是慢吞吞地走到溪水邊洗起了臉。

他是殺手,她被認出了他會兜底的吧?會吧?會吧?

可他的武器在哪兒呢?他連把佩劍或者腰刀都沒有。

晏瀠瀠忐忑不安地洗好臉,又慢慢踱回來。

梳頭疲累得一身汗,莊稼漢扯乾淨黏在手上的斷發,坐在樹蔭下不再客氣,將食盒裡的點心和茶水一掃而空。他正收拾食盒,少女挪到了他的麵前,莊稼漢抬眼,瞳孔止不住震顫。

一眼難忘的真美人,如洛神之容華,豔逸嫵媚。

鵝蛋臉上有些嬰兒肥,眉若遠黛,杏眼含波,鼻梁纖巧挺立,唇瓣嬌豔紅嫩,膚色白若凝脂,臉頰紅似桃花,一張似笑非笑含情臉,似乎正脈脈含情望著他。

她有股陽光般輕鬆自在的氣息,即便他在樹蔭處,她還是耀亮了每一處陰暗,帶來光芒和暖流。也許隻是他的錯覺,是她身後的陽光過於晃眼。

莊稼漢低下了頭。

少女沒有注意莊稼漢的變化,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問:“陳大哥,我們現在開始嗎?”

“嗯”,莊稼漢低著頭,從懷裡掏出工具,巴掌大黃色皮囊裡塞滿各種小毛刷,黑筆,還有說不出的小玩意。

少女盯著他的胸前看了會,好奇道:“陳大哥,你懷裡有八寶箱?”莊稼漢抬眸瞪了一眼,少女垂下眼眸,噤若寒蟬。

莊稼漢收回目光,看著手中毛刷,命令道:“眼睛閉上”。

他在認真幫她,他若有歹心不必等到此刻,少女說服著自己,乖順地閉上眼睛。

莊稼漢伸手握住了少女下顎。

晏瀠瀠有些不適,下顎被莊稼漢的手指固定,雖然手法溫柔,僅是輕輕觸碰,但從未有人如此對待她,哥哥們也未曾。彼此距離如此接近,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龐,他的呼吸又燙又急,她的心也隨之緊張地一收一放。

夏日熱風吹得空氣格外曖昧,兩人都未言語,晏瀠瀠感受到毛刷在臉上飛快舞動。她努力克製自己的胡思亂想,思維卻有些混沌,分不清微微顫動的是他的指尖,還是自己的下顎,腦袋配合著手指一動不動,卻明顯感到後背凝出一顆顆汗珠,順著背脊一直滾落到腰際。

他在眼睛上貼著什麼,晏瀠瀠眼皮一陣發癢,控製不住地眨起眼睛,就看見莊稼漢木頭似的臉,黑眸卻如最深湖水,春風裡溫柔搖曳。他眼神似在欣賞一副美麗畫卷,毫無之前狠戾陰森之氣。不願多想不敢多看,不等莊稼漢開口,少女連忙緊閉眼睛。

也許很久,也許一瞬,莊稼漢手指離開她的下顎:“好了”。

晏瀠瀠睜開眼,莊稼漢已經站直了身子離她好幾步遠,她沒看他,轉身看向妝奩裡的小銅鏡。

銅鏡裡是另外一張女子的臉,眼皮好幾層,頗有些老態,一副病殃殃白兮兮沒有血色的麵容。

晏瀠瀠心中歡喜,這會就是阿耶來了也難認出她,這慘白病態的麵色,便是流再多眼淚,也不會有甚異樣,比她先前黢黑臉不知強了多少倍。

她蓋上妝奩,忍不住興奮,扭頭對著莊稼漢微微一笑:“陳大哥,你這雙手巧奪天工!我現在和你一樣老!”

突然感覺說錯了什麼,晏瀠瀠收起笑容,凝望著莊稼漢的臉,看不出什麼破綻,她遲疑片刻,輕聲問道:“陳大哥,你,真麵容是什麼樣?”

莊稼漢直白淡然:“這世上沒人知曉我的真麵目,知道的都死光了”。

後背還流著汗,炙熱暑氣裡少女感到一陣寒意從頭貫穿到腳底,她下意識垂眸避開了他的臉。

莊稼漢眼神空洞寒涼,他靠著樹乾聲音淡淡:“你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