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寒的手微微顫抖, 下顎緊繃。
白色紙張的邊緣被他捏得有些發皺, 指關節處隱約發白。
夜色深沉，賀寒的眸光卻更深。
他極深極黑的目光，盯著DNA鑒定報告結果, 一眨不眨。
真真切切地把事實真相看得清楚明白。
葉鐸真的是他的兒子。
賀寒的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他已經決定了一件事, 今晚就必須過去找他們。
過了一會，賀寒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視線移開, 把鑒定報告放進了保險箱裡。
賀寒抬眸看去：“趙醫生。”
他的聲線冷峻低沉：“這件事一定要保密。”
趙醫生的表情很認真：“我明白的。”
“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真相。”
言下之意是，做這份鑒定報告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假手於人。這個秘密, 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賀寒漆黑的眼睛深邃。
沉沉聲線落下：“多謝。”
賀寒立即走出了大樓, 他坐進車內，踩下油門。
黑色的汽車快速駛離，破開了夜色, 一路往葉梵家裡駛去。
重重夜幕下, 秋雨初降, 一切景色都看不清楚。
霧氣白茫茫的, 天地間似乎沒有間隙。
賀寒緊鎖著眉心, 他的手緊握著方向盤。
車子一路疾馳, 穿過一條又一條的長街。
他的嘴唇緊抿著，下頜緊繃。
很快, 賀寒的車子一路往前行駛, 即將到達葉梵家的樓下。
賀寒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葉梵和嘟嘟的臉。
他猛地踩下了刹車, 車子驟然停下。
車子沒有開進葉梵在的小區, 僅僅隔著一條小路的距離。
賀寒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葉梵和嘟嘟住的那棟樓。
他伸手按住太陽穴，太陽穴隱隱作痛。
賀寒搖下了車窗，窗外吹來安靜的風。
細雨聲淅淅瀝瀝的，但卻莫名讓賀寒的心緒逐漸靜了下來。
賀寒默然地看向窗外，看向不遠處的那棟樓。
每一層的房間幾乎都亮著燈，而葉梵和嘟嘟就在其中的一間。
柔黃的路燈落下，伴隨著清冷的雨幕，光線也跟著明明滅滅。
賀寒想到葉梵和嘟嘟。
他一直在回憶和他們的每一次相見。
葉梵對他的百般躲避，嘟嘟對他的依賴逐漸加深……
鮮活的記憶閃過他的腦海。
此時，賀寒整個人徹底靜了下來。
剛才開車一路過來，他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告訴葉梵，他已經知道了嘟嘟是他的兒子。
但是之後呢，葉梵會躲避他，還是接受他。
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
葉梵以為自己能夠堅強到不依靠任何人，當然她也不會想到要接受他的幫助。
對於葉梵來說，他隻是一個突然出現，會隨時搶走嘟嘟的人。
那麼嘟嘟呢，儘管嘟嘟喜歡和他相處，但是嘟嘟並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他又怎麼和嘟嘟解釋這個問題，怎麼去解釋這缺失的三年。
媒體也會聞風而動，捕風捉影，將他們三人的關係隨意定論。
到時候，受傷害的隻會是葉梵和嘟嘟。
所以，現在並不是一個坦白的好時機。
突如其來的揭露真相隻會讓葉梵和嘟嘟兩人同時驚慌。
賀寒要讓葉梵徹底地敞開心房，他會逐漸靠近她，了解她。
成為葉梵真正能依靠的人。
對於嘟嘟，他會儘他所能保護好嘟嘟。
賀寒想明白後，才啟動了車子，車子停在了葉梵的樓下。
因為下雨，小區裡很冷清，幾乎沒有人經過。
即便這樣，賀寒下車的時候，也做了偽裝。
賀寒乘上電梯，樓層一層層升高，最終停在葉梵的樓層。
賀寒快步幾步，站在了葉梵家的門口。
他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按響了門鈴。
賀寒聽到裡麵傳來的腳步聲，下一秒，房門打開。
葉梵開了門。
葉梵看到賀寒的時候，果然又是一怔。
他們一個小時前才剛見過麵。
這幾天，賀寒來得頻繁，葉梵心中疑惑，卻也沒說出口。
葉梵側過身，讓賀寒進入。
賀寒斂下了眼底複雜的神色，藏著難以言明的情緒。
許久沒說話，賀寒的聲音帶著一絲啞。
“我來看嘟嘟。”
葉梵獨自一人撫養著嘟嘟，一定承受著不少壓力。
這個秘密隻有她自己知道，偷偷地藏在心裡。
其中滋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一個人承受的。
賀寒心中情緒翻湧，但是他麵色不顯。
葉梵也沒起疑，她嗯了一聲：“嘟嘟就在裡麵。”
嘟嘟也聽到門外的動靜，看到賀寒的時候，他格外驚喜。
明明昨天賀寒也來了，但是嘟嘟每次見到賀寒，依舊會很開心。
嘟嘟跑到賀寒的腳邊，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叫叔叔，就被賀寒一把抱進了懷裡。
賀寒怕自己情緒激動，手勁太大，他稍稍放鬆了力道。
就是這樣，嘟嘟也能感覺到賀寒的情緒。
“叔叔，你怎麼了？”
嘟嘟小臉上滿是疑惑，奶聲奶氣地問出口。
叔叔一來就抱著他，之前叔叔不會抱著他不撒手的。
葉梵也覺得奇怪，賀寒的性子向來是內斂克製的。
今晚他對嘟嘟的態度似乎比平時更加親密。
賀寒用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抱起嘟嘟，他站起身來。
空出來的那隻手摸了摸嘟嘟的腦袋。
“如果叔叔說又想嘟嘟了……”
賀寒眼底隱著笑意。
賀寒還沒說完，嘟嘟立即就懂了，他笑著抓了抓腦袋。
“原來嘟嘟在叔叔心裡這麼重要啊。”
嘟嘟比劃著，小手在空中畫著圈：“是不是有這麼大？”
嘟嘟說什麼，賀寒都應著。
賀寒想讓嘟嘟更開心一些，還陪嘟嘟玩了好幾次他最喜歡的舉高高遊戲。
葉梵看著賀寒和嘟嘟在玩，於是她回了房間。
嘟嘟看葉梵離開，他捂著嘴笑著。
“叔叔，你是不是也想媽媽了？”
嘟嘟的小奶音軟萌軟萌的，卻老是喜歡這麼和賀寒玩。
賀寒摸了摸嘟嘟的小耳垂。
“這都被你發現了。”
賀寒陪嘟嘟玩了一會，他不會在葉梵的家裡留得太遲了。
過了一會，賀寒就提出了告辭。
賀寒快要離開的時候，嘟嘟還一直拉著他的衣擺，不想讓他走。
葉梵安慰了好一會，嘟嘟才委屈巴巴地癟著小嘴，讓賀寒離開。
嘟嘟一路把賀寒送到了門口。
“叔叔再見，明天記得也來看嘟嘟。”
嘟嘟和賀寒揮手再見，小手一直揮著，透著股可憐勁。
葉梵隻得把嘟嘟抱回房間，嘟嘟才消停了下來。
賀寒坐進車裡，開車離開。
夜風一吹，白茫茫的霧氣散了。
夜色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