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父母的葬禮,葉梵和外婆一起回了家, 兩人都筋疲力儘,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受到了重創。
外婆身體本就不好, 也顧不上葉梵, 在葉梵的催促下, 外婆去房間休息。葉梵進廚房, 煮了一小鍋粥。
之前, 葉母和葉父會把葉梵照顧得很好, 葉梵隻會簡單地煮一些粥,她控製不好水量,燒焦了好幾次,才勉強完成。
葉梵去外婆的房間看了一眼,外婆已經睡沉了,她隻好自己把碗端回了廚房,然後進了房間。
葉梵身上的每一處都在叫囂著疲勞,她的眼皮很沉, 但是她卻怎麼也沒睡著。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清晨的光微微亮起, 她才勉強合上了眼。
沒睡多久, 大門的門鈴就響個不停,原本悅耳的鈴聲此時聽上去卻異常地刺耳。
葉梵這段時間的睡眠本就淺,她怕打擾到外婆的休息, 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 當她打開房門走出來的時候, 外婆也已經醒了,走向門口開門。
“你們怎麼來了?”站在門外的是葉梵的大伯,也是葉父的哥哥。
不光是大伯來了,還有其他的親戚,他們沒有在葬禮上出現,卻在舉行完葬禮的第一天出現,明顯來意不善。
葉梵心裡緊了緊,下意識靠在外婆的旁邊。
大伯他們沒有和葉梵廢話,直接了當地說出了自己來的目的:“你爸爸在臨死前簽了好幾筆合同,也同時投資了不少項目,現在他這麼一去,給公司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現在你爸爸的公司和這所房子全部都要用來抵債,我們是親戚,也不想你們過得太慘,已經給你們找好了房子,今天就搬過去吧。”
大伯的話說得冠冕堂皇的,但是葉梵的心依舊不可避免地痛了痛,這麼顯而易見的謊言,他們真的當自己隻是個孩子嗎?
她是不是還得感謝他們找了個借口,沒有直接趕走她們。
儘管葉梵心裡氣憤,但是她卻無能為力。外婆氣得眼前一花:“你們還是不是人?葉梵這麼小,你讓她怎麼活。”
大伯認為他給葉梵提供了住所,已經仁至義儘了,他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這是我們葉家的事,不需要你管。”
大伯之前因為做錯了事,被葉父趕出了公司,葉父為人向來公正,不會包庇自己的兄弟,從此兩人的關係就變得極為惡劣。
不過這件事早就讓大伯牢牢地記在了心裡,現在葉父一死,他自然而然地把葉父創立的公司收到自己的手中。
至於葉梵的死活,他根本不關心。
葉梵怕外婆情緒過於激動,立即拉住了外婆,平複她的心情。
突然的變故讓葉梵一下子長大了,沒有父母的陪伴,她也學會了獨立。葉梵安靜地開口:“我能拿些衣服再走嗎?現在外麵很冷。”
窗外依舊落著雪,紛揚的鵝毛大雪似乎不知喜樂,落個不停,和父母出事的那天一樣,大雪覆滿了地麵。
大伯看葉梵這麼乖巧的模樣,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隻準帶走衣服,其他的東西彆亂拿。”
葉梵安慰了外婆幾句,小跑上了樓,她趁著彆人不注意,把藏在抽屜最裡側的袋子拿了出來,裡麵放了不少父母給她的零花錢。
葉梵沒有帶其他多餘的東西,她快速整理好了她和外婆的衣服,然後將櫃台上擺放的合照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行李箱裡。
葉梵提著行李提下了樓,她和外婆坐上了大伯給他們準備好的車,車子載著她們朝著未知的將來駛去。身後的房子逐漸變得渺小。
直到看不見,葉梵才收回了視線。
葉梵徹底失去了一切,沒有一人朝她們伸出援手。
大伯給她們準備的房子自然不會太好,小小的屋頂下,簡單的兩個房間,就沒有更多的了。
外婆的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葉梵一下子成了家裡的家長。自從搬到新的地方後,葉梵再也沒有在外婆的麵前哭過。
葉梵變得更安靜了,她隻能儘力地過好接下來的生活,沒有時間留給她悲傷。
而此時的賀寒剛拍完戲,從北京回到了家鄉。家裡沒有人,父母都出去工作了,隻有他一人在家。
賀寒眉眼間帶著疲憊,他坐在沙發上揉著眉心。
賀寒對待任何事情都很認真,對於拍戲也不例外。連續幾天的熬夜拍戲讓他感到疲勞。
也許是因為粗心,客廳裡的電視沒關,電視的聲音充滿了整間屋子。
此時,電視上正播放著一則新聞,上個星期,在機場附近的馬路上,發生了一起車禍。
因為肇事者醉酒駕駛,橫穿馬路,將迎麵駛來的車子撞翻。車禍發生的時候,車內有著一家三口,兩名大人當場死亡,後座的女兒通過搶救後脫險。
原本賀寒聽到新聞隻是微微皺起了眉,新聞繼續播報著,賀寒卻坐直了身子,他的視線直直地落在電視屏幕上。
過了幾秒,賀寒撥通了一個電話,沒過多久,電話就被人接起。
賀寒的聲音沉沉落下:“你能幫我查件事嗎?上個星期在機場附近發生的那起車禍,那個幸存者叫什麼名字?”
……
葉梵的父母去世後,隻有外婆一個人陪著她。外婆和葉梵兩人相依為命。但是,外婆思慮過重,不久後就住院了。
葉梵每次放學後,都會來醫院看外婆,久而久之,同病房的人都認識葉梵了。
他們說道:“葉梵,又來看你外婆啊。”
“你外孫女很孝順。”
他們都知道葉梵失去了父母,看著她的眼神也帶著同情。
外婆看向葉梵,露出慈祥的笑容:“外頭很冷,你衣服要多穿一點。”
葉梵:“嗯。”
葉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外婆聊著天。外婆累了,葉梵就坐在旁邊寫作業。時間到了,她就回去學校上課,晚上接著過來。
葉梵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會和外婆一起度過。就算隻有她和外婆兩個人,日子也可以慢慢過起來。
可是,這最後的溫馨時光很快就結束了。
葉梵永遠記得,那一天的夜晚沒有月光,黑漆漆的,仿佛望不見底的深淵。
窗外是漫天紛飛的大雪,嚴寒和冰冷覆蓋了整座城市。
醫院給葉梵的外婆下了病危通知書,外婆已經搶救了幾次。葉梵坐在走廊外麵,焦急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醫生走出來,看向葉梵:“去見你外婆最後一麵吧。”
葉梵的心驀地沉了下來。
自從醫生告訴她,她的外婆病情很重後,葉梵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她多麼希望這一天來得遲一些。
可是,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葉梵走進病房,看見外婆躺在床上。外婆的臉色很差,蒙著一層晦暗的光。葉梵握著外婆的手,哽咽著喚了一聲:“外婆。”
她的話音響起,眼淚也落了下來。
外婆看向葉梵,她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
她知道她的外孫女是那麼優秀,又是那麼堅強。她想看著葉梵長大,看著葉梵成為一個更加優秀的人。
可是,這一天,她再也看不到了。
外婆開口:“小梵,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更要堅持自己的夢想。”
她清楚,葉梵很喜歡拉小提琴,可是因為沒錢,葉梵已經很久沒有碰小提琴了。
她希望將來有一天有機會的話,葉梵還可以重新拉小提琴,實現夢想。
葉梵點頭,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緊緊握著外婆的手,想要讓外婆的手熱起來。可是,無論她怎麼做,外婆的身子還是越來越冰,臉色也變得越加灰敗。
雪勢漸大,那抹沉靜的白色悄無聲息地落滿了地麵,也象征著最深最深的絕望,包圍住了葉梵。
外婆又叮囑了葉梵幾句,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臉色也十分昏暗。外婆閉上了眼,她停止了呼吸。
葉梵怔怔地看著,隻覺得她仿佛墜入了一個嚴寒漫天的世界。她的手腳冰涼一片,那股冷意似乎要滲進她的骨子裡。
父母離開後,外婆就是她唯一的親人,現在就連這最後的溫暖,她也失去了。
葉梵坐了很久,她的身子都僵了,失去了知覺。
外頭依舊下著雪,絲毫沒有停歇,就像葉梵心裡的絕望,再也不會消散了。
這場喪事辦得極為簡潔,來的人也不多。
來的人無不感慨葉梵命運的坎坷,這個女孩太可憐了。她接連失去了幾個親人,其他親戚又奪走了她的公司。
他們都在議論,不知道葉梵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葉梵不知道彆人的想法,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氣。
從這一天起,她的生活已經是灰色的了,再也沒有光亮。
葉梵辦完外婆的喪事後,去學校上課了。生活還在照常繼續,可是對葉梵來說,一切都變得死寂沉沉。
這一天,班主任找到葉梵,說道:“葉梵,你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葉梵點頭,她沒有說話,握著筆的手微緊了幾分,指尖泛著蒼白。下課鈴聲響了,葉梵拿起書包,離開了教室。
冬日的風格外凜冽,因為剛下過雪,空氣中透著刺骨的寒意。
葉梵慢慢地走著,寒風吹了過來,她的臉頰有些疼,但是她恍若未覺。她在思考,校長找她做什麼。
她現在沒有錢去支付學費,她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念書了。
現在校長找她,應該是讓她退學吧……
葉梵這樣想著,臉上露出一絲慘笑。
除了這個,她想不到還會有什麼理由。
又一陣風吹來,葉梵低頭,裹緊了校服。可是冷意透過空氣,依舊覆蓋在她的全身,避無可避。
外婆去世後,葉梵迅速消瘦下去,下巴更加尖了,肩膀也是清晰的骨骼感。校服穿在葉梵的身上,愈加顯得寬大起來。
葉梵閉了閉眼,不管等會校長和她說什麼,她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葉梵走到校長辦公室,她抬起手敲了敲門。裡麵傳來一個聲音:“進來。”
葉梵走了進去,校長望向葉梵,葉梵站在那裡,臉色十分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她那麼瘦,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似的。
校長想起,每個任課老師提到葉梵,對她總是有很好的評價。
葉梵是年級段成績最好的,和同學關係也不錯。除了成績方麵,葉梵還拿到了國內小提琴青少年大獎的冠軍。
無論從哪方麵來看,葉梵都是非常優秀的學生,大家都對她讚許有加。
一切都發展得這麼好,可是在葉梵要去國外參加小提琴比賽的時候,意外還是猝不及防地發生了。
葉梵的父母因為車禍死亡,她的外婆也在之後去世,命運給了葉梵這樣一個重擊。
葉梵也因為這一係列的打擊,變得更加沉默了。
校長眼底露出惋惜之色。校長歎了一口氣,聲音很輕:“葉梵,對於你發生的事情,我很抱歉。”
葉梵沒有說話。她垂下眼,心裡湧起巨大的悲傷。親人離世的痛苦記憶,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