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嬴子嬰遭刺殺割首之事發突然,項伯上門告密亦是不期而至,臨時想到的應對之策,疏漏何止一處,叫一直忌憚他們的範增洞察也不足為奇。
不論如何,追思舊事已於事無補,當務之急,是要如何應對二天後的楚軍壓製。
劉邦神色惶惶,如喪考妣,在他想來,此事簡直與死局無異。
在利令智昏的那陣子過去後,他在張良這幾天的提醒下越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所做之事,究竟多麼愚蠢:十萬漢軍,怎能與四十萬驍勇善戰、由項羽所帶領的楚軍抗衡?更彆提還有諸侯軍虎視眈眈。
唯一的辦法,恐怕就是趁著楚軍尚未反應過來,將這秦宮中投降的舊秦禁軍與漢軍精銳進行替換,然後帶上那幾萬精銳兵,快往巴郡蜀郡的方向逃。
仗著巴蜀地區的天險,外頭追兵難入,項羽應也不稀罕深入腹地,那他尚可憑數萬精兵割據自守。
隻是外人難入,自己也難出。
這麼一來,無異於將自己困守於前秦後院,再難有進取之途,更彆說去實現他心裡的宏圖霸業了。
不過片刻功夫,劉邦已清醒地做出了隻留心腹精兵,拋下其他人跑路的決定。
張良聽他這麼說後,沉默一陣,忽道:“待計窮之時,退居巴蜀,確不失為一條上佳後路。”
他目光雪亮,自然清楚僅靠漢軍一支,是斷無可能與雄震天下、一呼百應的項羽抗衡的。
眼下要爭取的,就是討好項羽,好在之後分封中得到一塊位置不算太壞的封地,才好積蓄實力,發展盟友,徐徐圖之。
劉邦眼前倏然一亮。
他哪裡聽不出來張良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說漢軍還有一線生機!
“勞請先生教我!”
情況緊急,張良自不會賣什麼關子,而是將計劃全盤托出,讓劉邦立即著手去做兩件事。
一是派使者緊急前往楚國都城彭城,將因非要履行‘先入關者為王’的約定、而被項羽刻意忽略冷落的楚王心護送來此。
二是派使者去楚營周旋,不計一切代價,務必將開函穀關、令楚軍通行之日,拖延到楚王心抵達為止。
項氏親自擁立的楚王,到頭來因熊心不願為傀儡,而漸漸反噬項氏,才有了劉邦的崛起之機。
楚王心為保有權力,便必須要牽製勢頭熾盛、實力如日中天的項羽,縱觀天下諸侯,最得用的人選,莫過於劉邦了。
楚王心必將不計代價地約束項羽,保住漢軍,這點毋庸置疑。
劉邦自也明白這點,一邊對張良千恩萬謝,一邊火急火燎地召來心腹部下,將這兩件要緊事給吩咐下去了。
計策得以執行,張良心中卻始終不安。
他倉促製定的計策所含的變數,實在太多了。
最難以把握的,便是楚王心對項羽所剩的約束力、或是項羽的忍耐力……到底還剩多少。
倘若項羽被逼急了,不管不顧,哪怕公然違抗楚王心,也要鏟除漢軍的話,那他們確確實實就隻有帶上殘部,狼狽逃往巴蜀了。
這時的呂布哪裡知曉,他為取個投名狀的橫插一腳,竟成了投入湖心的一刻巨石,徹底攪亂了多人的布局,掀起了萬千波瀾。
等他在軍帳裡那臨時的鋪位上舒服地睡了一覺,鉚足精神,就隻等劉邦上門的鴻門宴來到時,才愕然得知,這場原定新豐鴻門的宴席竟已取消了!
“豈有此理!!!”一切準備就緒、磨劍霍霍的呂布驚聞噩耗,猛然瞪大雙眼,驟然站起,短劍也‘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然而他這會兒哪還有心思管那柄小破劍,整個腦袋都快被難以置信給炸開了!
“這賊老天!哪有這麼不講道理的!”
呂布猛力跺腳,憤怒吼道。
——到底是那大耳劉的奸詐祖先太言而無信,還是太史公欺他?究竟是哪個天殺的混賬玩意兒,竟喪良心地把這事兒給整沒了!
他娘哦,這下可咋整!
全然不知自己便是那‘喪天良的混賬玩意兒’的呂布實在太過悲憤,激動異常地踱來踱去,滿嘴都是‘絕無可能’‘天殺的某某欺我’。
剛還好端端的人,一聽這本無甚乾係的事後,便露出這麼一副六神無主、生無可戀的絕望模樣,直讓告知他此事的韓信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滿心不解。
“……項將軍待下慷慨,雖暫未定下對賢弟的賞賜,”韓信不知所措地站了會兒,想起呂布那晚與他一道用飯時不掩挑剔嫌棄飯食粗糙的模樣,以為明白了症結所在,於是略想了想後,設法安慰道:“區區酒肉,你隻需開口,定不會少。”
何況在他看來,哪怕按時召開宴席款待劉邦,以呂布的尚未明晰的身份,也不見得得以留在宴上。
呂布一臉麻木,仰天長嘯一聲,徹底倒地不動了。
——他惦記的是個屁的鴻門宴上的酒肉!分明是那顆姓劉的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呂布:我罵我自己,順便失去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