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近十倍於己的敵眾, 這支由呂布親自帶領著的關中騎兵非但毫無懼意,反各個都似主將呂布般躍躍欲試,甚至還彼此小聲商議著, 定好了一會兒每人能分幾顆人頭。
卻也怪不得他們如此。
計謀甚麼的他們倒不清楚,隻聽著其他楚兵口稱厲害,似懂非懂。
但在親身追隨一身武藝高超宛若有如神助,又好親身衝鋒陷陣、直斬主將的呂將軍足足半載後, 加之目睹了那日十二連珠無一虛發的厲害, 呂將軍究竟是繡花枕頭還是天降神將,那還能不明白麼?
莫說眼看這夥烏合之眾, 哪怕要與霸王親率的精銳切磋一番,他們也有著十足底氣!
若呂布軍這既厚顏無恥、又端得厚顏無恥的姿態叫彭越知曉, 定能將他氣個四仰八叉。
實際上, 彭越治軍打仗的能耐雖遠不如項羽、韓信等超凡將才, 卻於靈活遊擊上獨有心得,甚是自傲。
加上他聚來這批鄉親已有小半年功夫, 平日未少下功夫日夜操練,乍一眼看去, 絕對稱得上是軍機森然,井然有序。
但一落到呂布眼裡,這份本事,真就不夠看了。
若要論如何率最少的騎從、去衝散擊潰最多的敵眾、遊走變陣這一道上,他若稱天下第二,誰敢稱天下第一?
——若真有人敢,他就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給宰了。
來時雖趕得急, 現獵物真在眼前時, 他反倒沉得住氣了。
呂布微眯著眼, 盯著隻在不遠處的那萬餘彭越軍沉思片刻,腦海中已變換過無數陣線。
一想著眼前這姓彭的倒黴肉泥曾在那老陰險的韓老兄手裡逃脫,他不免打起了十二分的警醒。
此次突襲的目的,更是一開始就定在怎去堵死彭肉泥的後路上。
甭管彭越生了幾雙腿,今日都必得將小命給老子交代在這!
他依稀記得,彭肉泥這廝能耐有幾分,狡猾得不行,曾經就似陰魂不散的臭蟲般反複騷擾、切斷楚軍糧道。
讓那人還不賴的憨子落得烏江自刎的結局,必記這混賬狗賊一功。
現又要故技重施,對糧道下手?
呂布蔑然冷笑。
——他偏就要以彭越最為得意的遊擊衝戰,將其擊打至毫無還手之力!
在一番仔細觀察地勢與那敵軍陣型後,他終於鎖定了最合心意的那條破軍路線,從容指著那騎著高頭大馬、裝束異於尋常兵士的彭越,雲淡風輕道:“瞧著那姓彭的鱉孫了?由老子親自解決,汝等無需多理。”
將士們無聲頷首,示意領命。
呂布接著指了下西側一處小土包,淡定下令:“一會兒汝等按老子所分那四列,二列由後,另二列則由東西馳入敵群。切記著一陣莫過於戀戰,一人若斬上五顆腦袋,即先得到那處等著與老子會合。兔崽子們可聽明白了?”
眾將遂又用力點頭。
見諸將聽令,呂布滿意一頷首,一道雪亮清光劃過,竟是他舉重若輕地以那華麗沉重的方天畫戟於空中挽了圈兒花,才重新握於馬側。
“走!”
呂布一聲爆喝,全軍轟然響應!
而對這支騎兵的出現毫無心理準備的彭越軍,先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吒喝給嚇了一跳,本能回頭去看時,如狼似虎的一千多楚騎就已轟然殺到跟前!
兵戈斷離骨肉,血幕激濺。
這千餘楚騎在主將一馬當先的衝陣下,各個不甘落後,紛紛露出尖銳爪牙將彭越軍那陣型霎時撕了個稀碎,讓那一個個穿著軍卒衣袍、此刻卻震驚恐懼如羔羊的敵兵慘嚎陣陣。
甫一打照麵,就有數百彭越軍卒命喪其手!
位於前軍的彭越雖有兵眾隔著,一時間未被波及,但他身處較高處,回頭一看,頓因此番情景目眥欲裂。
那迎風飄揚的鮮豔楚旗上,赫然寫著一個張狂的“呂”字!
來將穿著花裡胡哨,兩道雉雞尾翎尤其醒目,可不正是傳聞中最受項藉那匹夫看重的呂布!
彭越一邊匆忙下令整頓軍形,一邊心跳如擂鼓。
他這一路行來,不可謂不謹慎小心,竟不知行蹤是打何時敗露的!
按他所聽傳聞,項藉極看重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呂姓愛將,除親征彭城時將人留下代鎮國都外,平日幾稱得上秤不離砣……
這呂布在此,豈不意味著項藉恐怕也在附近?
這一可怖猜測甫一掠過,就叫他脊骨顫顫,手足冰冷。
他固自視甚高,卻並非無自知之明,若當真兩軍對壘,哪怕人數相當,鄉間遊勇不敵楚國雄師,他也絕非是那武勇蓋世項藉的對手。
哪怕不提項藉,單是如今正在他陣中進進出出、反複衝殺、將一杆沉甸甸的方天畫戟如臂使指,當的是意氣風發,淋漓儘致的呂布,也叫他生出深深懼意。
上天何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