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淡淡看向叔孫通:“何事?”
叔孫通聞言一凜,一狠心咬牙,就將來意給磕磕絆絆地說了出來。
粗略一聽,見大多涉及皇後冕服、迎嫁儀仗等章程,項羽眸底微露茫然。
卻未打斷叔孫通的陳述,耐心聽著。
待叔孫通講完了,項羽方難掩莫名其妙道:“奉先在此,何不直問?”
這話一出,頓換叔孫通一頭霧水了。
陛下娶後的事宜,怎要問呂將軍?
他愣愣看向麵色越發紅潤,目光迷蒙,還衝他打了個酒嗝兒的呂大將軍,不禁暈乎乎地嘀咕道:皇後……莫不是呂大將軍的族人?
但他隻曾聽聞,呂大將軍為那百年一遇的奇才隱士,孑然一身的無牽無掛,莫說姊妹,連族人也無。
呂布眼看著三日後終於就要討到婆娘了——雖既凶又憨,還老多規矩,但到底是上輩子與這輩子加起來,唯一一個真正合他心意的——自得多喝幾杯,高興高興。
他這會兒已有七成醉,腦子雖遲鈍了些,但到底還能思考。
見叔孫通果真眼巴巴地看來,他瀟灑一擺手,痛快道:“一切從簡便是,老子省得麻煩。”
憨子連最要緊的登基都一切從簡了,況且眼下是他要入贅?
明麵上要做憨婆娘的皇後……他倒不是忍不得。
畢竟叫堂堂楚帝下嫁給他個一窮二白的,咋看也是不大合適。
他眼看著要有裡子了,總該叫憨婆娘得個麵子罷!
呂布自認很是寬宏大度,遂坦坦蕩蕩地接受了將當‘皇後’的彆扭事兒。
叔孫通聽了這話,更覺得雲裡霧裡。
陛下娶後,怎能這般草率?
攸關帝後大婚,天下極要緊之事,哪怕呂大將軍或是皇後親族族長,也不合適全盤代為做主罷。
看叔孫通還磨磨唧唧的,呂布酒勁兒略一上來,頓露出個凶巴巴的神色:“老子都不計較了,你還羅裡吧嗦作甚!”
本來高娶個惡憨婆娘,做了上輩子都沒做過的贅婿,表麵上還要做這勞什子的皇後,就已叫他隱約有些失麵子了。
還不得不昭告天下、昭告臣子……那些個叫他腦殼痛的麻煩儀仗,當然得能省則省!
按他呂家的規矩,隻要隨便給些金銀珠寶做交代,當晚交杯酒一喝,就可以一道在榻上睡上一覺。
生米造成熟飯,隻需一口鍋,一把火,撒幾把米。
那成個親,就該隻需一張榻,一杯酒,躺兩個人。
何來那麼多麻煩事兒!
叔孫通哪裡吃得住這一氣勢磅礴的虎吼,當場打了個顫兒,欲哭無淚地就要告退。
見他麵色淒苦,一直隻顧著盯著愛將瞧的項羽才稍移視線,淡淡落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他口中就順勢道出了那單是在心中念上一遍、就已叫他感到無限歡喜的稱呼:“皇後之言既出,汝照辦便是。”
聽了這話後,叔孫通卻微微地張大了嘴,一動不動。
‘皇後’二字自陛下口中出來的那一刻,就如雷霆悍擊曠野前那道急掠過的電閃,瞬間晃得他腦海中一片亮堂!
所有叫他剛摸不著頭腦的謎團,也刹那間迎刃而解。
皇後……皇後……
陛下要娶的皇後,竟就是這位呂大將軍!!!
叔孫通被這一通後知後覺炸得是外焦內焦。
他毫無儀態地大張著嘴,雙目圓瞪,傻愣愣地看向已專心繼續飲酒的呂布,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更挪不動步子。
見他膽敢當著自己的麵犯了癡態,一昧盯著醉態儘顯、尤為可愛的心上人看,項羽心裡不快。
然這麼些年下來,他早不會因些許戾氣而下殺手了,遂隻漠然開口攆人:“退下吧。若遇著難處,可請教亞父。”
皇帝大婚,哪怕無需叔孫通主動開口,身為丞相的範增都必將鼎力相助。
這會兒的叔孫通,又哪裡能感知到那股差點能要他命的敵意。
他就如木偶般,僵硬地行了禮,恍恍惚惚地趨出殿中。
他迎上一臉好奇、卻不敢發問、隻得忍著的衛兵的目光,心中既覺淒涼,又對這些還被蒙著鼓裡的人感到幾分憐憫。
罷了。
叔孫通竭力平複心中那驚濤駭浪,奮力思索著對策。
誠如陛下所示,似娶大將軍這等前所未有……日後應也無人膽敢仿效之事,既輪不到他指手畫腳,多得置喙,也的確可以諸事不按禮製上的來。
譬如那聘禮也好,嫁妝也罷,列單子誦讀的步驟,皆可去除——總不能念匈奴單於腦袋一顆,匈奴地十數郡罷!
叔孫通越想越覺滿頭包,一臉的欲哭無淚。
那舊禮裡若有類此的儀仗,那才叫見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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