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文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得動彈。
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嘴唇抖了兩下,最後扯出來一個笑,“顧哥……您說什麼?”
黑暗下最容易滋生無邊無際的恐懼,拍攝基地周圍有很多山,一片連著一片,在初秋的夜裡無聲坐落,平白生了幾分壓抑。
顧言並不說話,已經燃儘的煙蒂夾在食指和拇指中間,微睨著眼掃向他。
到這時候何文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麼蠢頓如豬的事。
或許是兩件。
照片的事相當於已經跟顧言站在了對立的立場,這種時候能保住他的明明就是公司和經紀人,在不知會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下單槍匹馬上來找顧言,妄圖憑借一點同學情讓人不計較自己的過錯。
不可笑嗎?
……
其實也不,一開始自己是怎麼想的來著。
哦對了,既然拍到了照片而且顧言沒有澄清,多少說明了這事不是捕風捉影。
他是不是……還存了一點握住他的把柄可以借此要挾他的意思?
……
到這種時候,和顧言麵對麵地對立著,何文才恍然發覺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錯誤。
當時有多麼僥幸,現在就有多麼後悔。
何文唇色發白,甚至忘了剛剛顧言近乎輕蔑地說出的那句話。
有的人,他隻是站那站著,淡淡地垂著眸子看向你。不論他說什麼,你都會覺得他看的是一個死物,說的每一個字都意味著你死期將近,壓根就不用在意他究竟說了什麼。
何文沒聽到他應話,強撐出一個笑,繼續喚,“顧……顧老師。”
奇跡般的,這三個字一出,顧言身周冷得能凍裂空間的氣息倏然消散,他甚至彎了下唇,將語速放得自然平緩,問道:“怎麼不接?”
何文怔住,“什麼?”
顧言:“台詞,你沒背嗎?”
何文愣在原地,大腦像是漿糊粘成塊一樣,攪了很久才散開。
台詞……
好像…是有這麼一句。
顧言在戲裡演他老師,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之後問了一句——
“你怎麼會這麼蠢?”
他原本以為這種感情強烈的話起碼也該是拔高音量恨鐵不成鋼一般地說出來,隻是剛剛……
何文感覺背後有些潮,顧言一個眼神一句話,他冷汗下來了。
原來拋除所有公式化和理論化的東西,淺淡的一句對白也能達到這個效果嗎?
他眼睛裡光暗了又亮,明明暗暗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言懶得再往下看,連做戲也有些懨懨的,見狀抬了下腳,“回去好好背詞,我先走了。”
等到人影消失,何文才從怔愣中緩過神來,倏然發覺從始至終,顧言根本就沒說過一句關於照片的事。
原來自己以為捏住的把柄,在當事人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嗎……
冷風吹過,何文酒醒了一大半,渾身打了個寒顫,又緊緊咬住下唇直到發白。
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在經濟人信誓旦旦地說拿到能搞垮顧言證據的時候點頭默許他做哪些醃h事?
顧言這個人,根本不是他能動得了的。
顧言回到席間,也到了該散的時候。
他回到酒店房間,白天補了很久的眠,現在其實不算太困,隻有酒意有些上頭,他有點醉。
陳詞一直沒回他消息,顧言思緒散著,不自覺就想到了一些事。
入行這麼久以來,他其實很擅長在彆人麵前掩飾情緒和真實。
就算何文那麼蠢的撞上來找死,他也不至於在電影開拍前和搭戲的演員這樣說話。
之所以會這樣,其實不過是因為何文一遍又一遍的強調中,他真的對十年前有了點印象,埋在骨子裡的戾氣突然就不受控製。
印象很淺,淺淡到隻看見了一件藍白色的校服、一道瘦削的身影。
瘦削、孤獨,卻渾身都是外散的鋒芒。
顧言拇指壓在唇邊,笑了一下 ,剛想去洗澡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
陳詞一下班就被許霖喊到了工作室,錄音室裡不可以帶手機進去,等出來才發現微信從上到下顧言足足給他發了七八條消息。
最近的一條沒頭沒腦的,這人竟像是個孩子一樣給他抱怨了一句——
好冷,我想進屋了。
陳詞看著這八個字愣了半天,都快懷疑他被盜號了。
後來又覺得顧言要是被盜號了,估計娛樂圈早炸了,哪有功夫給他發消息。又實在是困得一個字都不想打,索性將電話撥了過來。
“你在外麵?”
“你在忙?”
兩道聲音一起響起,陳詞愣了一下隨手招了輛車道:“嗯,朋友這邊最後一點事了,一晚上都沒看手機。”
話說出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樣簡直像是在解釋,解釋為什麼沒回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