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帽子頭圍太小，他根本戴不進去。
“……”裴幼荔沒忍住，笑出聲，“它好像嫌棄你。”
鄭基祏歎口氣，隻能將帽子遞還給她：“算了，就這樣吧。”
兩人並肩向地鐵站走去。
“你真的不怕被認出來？”
話音未落，就有幾個女孩子不可置信地尖叫：“啊啊啊啊！3D！”
鄭基祏正在認真聽裴幼荔講話，突如起來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不過他反應很快，微微頷首回應：“你們好。”
女孩子們互相拉著手，站在一旁。
等鄭基祏走遠，她們才注意到他身邊的裴幼荔。
“暈……女朋友嗎？”
“身材完全大發。”
“等等，這不是前兩天帖子上的那個嗎？”
“我去，歐巴不會在約會吧？”
……
議論聲越來越小。
“我人氣還不錯。”
也想說這句話的裴幼荔默默閉上了嘴，聽他自誇。
“上次錄《我獨》，走在大街上都沒人認出來。”
“白天？”
“嗯，白天。”
“可能大家都忙著上班，沒注意到。”
裴幼荔從包裡掏出地鐵卡，卻忽然想到身邊的人可能沒有這東西。
“你……”
“我去買票，你家在哪兒？”
已經過了高峰期，售票口人不多，鄭基祏很快折返。
吃飯的地點距離裴幼荔家有一段距離，中間不需要換乘。
鄭基祏坐在她旁邊，吸引了不少好奇的視線，有的人甚至還拿出了手機。
估計又會上一次熱帖，裴幼荔放空心緒。
“覺得不舒服的話，戴上帽子吧。”
鄭基祏誤解了她的表情。
“沒關係。”裴幼荔“善解人意”地回。
鄭基祏的手機震了震。
看到來人的信息，他笑出了聲。
裴幼荔好奇地扭過頭，鄭基祏直接將手機遞到她麵前。
是一個叫Loco的人發來的，截取了naver上的評論。
【3D好小氣，帶女朋友做地鐵。】
裴幼荔也沒忍住，唇角上揚，牙齒又白又齊。
“所以說，”鄭基祏收回手機，悠悠地道，“剛剛你應該跟我打車。”
“萬一司機師傅認識我們呢？”
裴幼荔的思想被順利帶偏，沒注意到那條評論的用詞是“女朋友”。
鄭基祏無辜道：“至少不會有人說我小氣。”
裴幼荔：……
她掏出手機，登上naver。
出乎意料地，這次上的不是熱帖，是熱搜。
雖然不是高位熱搜，但“裴幼荔”三個字很清晰。
【3D雖然不能開車，也不能和小姐姐坐地鐵回去吧？】
【歐巴……好丟人。】
【黑泡不是這樣的呀。】
【你們都誤會3D了，他帶姐姐去xx餐廳吃的飯。】
【真的嗎？】
【圖出來了，幼荔小姐姐氣質真好。】
【sos怎麼有兩燈泡？】
【吃完高級西餐，坐地鐵回家？】
【3D：在車費上省回來。】
【所以一看就不是女朋友啊，女朋友哪會這麼光明正大。】
裴幼荔向下劃著屏幕，鄭基祏也在偷偷斜眼，目光跟隨。
不過，他視力不太好，看不清上麵的文字，重點很快偏移。
嗯……她的手指真好看，細長白淨，還帶了點粉。
裴幼荔家在一棟高級小區的公寓樓。
小區裡的建築錯落有致，綠化簡潔清新，樓門前亮著清白的燈。
鄭基祏環視一圈。
他還以為她是因為獨立不久，沒什麼錢才坐地鐵，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他想的那樣。
國際聞名的芭蕾舞團，演出肯定有很多人看。
“你不買車嗎？”鄭基祏突然問，“好像這樣出行方便些。”
“嗯……不買，”裴幼荔停頓一下，“因為以前出過事故，所以有陰影。”
鄭基祏的目光凝在她的眼睛上：“事故？”
“對，沒什麼大礙，現在已經好了。”
因為那場事故，她才來到這個世界。
剛開始時，走在街頭都會有些害怕汽車，但久而久之已經習慣了，隻不過……還是不太敢學習開車。
裴幼荔自然知道不能和鄭基祏說實話。
“你呢？我好像也沒見你開過車。”她反問。
“我也沒學，”鄭基祏指指自己的左眼，解釋，“這裡，視網膜脫落，幾乎看不見東西。”
裴幼荔一怔。
她好像戳到了彆人的痛處，但他的表情不甚在意，似乎已經習慣了。
“平時看不出來。”
兩人已經走到了裴幼荔家樓下，她伸出手，試探性地擋在他的右眼前。
“那這樣，你是不是就看不見我了？”
為了保持禮貌，她的手和他的臉隔著一段距離。
“我沒試過。”
“可以試一試。”
鄭基祏突然也伸出了手，輕輕握住她的腕部，用了點力氣。
裴幼荔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蓋上了他的右眼。
溫熱的觸感剛好掐在她的脈搏，沿著血液緩緩流向全身。
他的手掌有點粗糙，覆在她的皮膚上……有點癢。
裴幼荔條件反射地想要抽手，但是——
“你先彆動，好像……真的看不見哎。”
朦朦朧朧中，除了她依稀的輪廓，他的視線空無一物。
鄭基祏鬆開她的手，表情輕鬆。
“……”不知道為什麼，裴幼荔驀地心存不忍，“對不起。”
鄭基祏：？？？
他是怎麼突然拿到同情分的？
不過，麵前女孩子垂著眸子的樣子真的可憐又可愛，讓他忍不住想……
鄭基祏喉頭動了動：“沒關係，是我先挑起的話題。”
裴幼荔沉默片刻，掏了掏隨身帶著的包。
鄭基祏以為她是在找口紅，想要補個妝，但結果，她拿出來的是幾張鈔票。
“今天的飯錢。”
“你……”
“不是，你彆誤會，”見他的臉色陡然變得有些不好，裴幼荔連忙解釋，“我們學校有規定，不能和學生家長有什麼私下的……嗯，就是金錢交易，吃飯也不行。”
鄭基祏沒說話。
“要是讓我老師知道了，”裴幼荔繼續道，“她會說我的。”
“你老師是？”鄭基祏神態終於鬆了鬆。
“我老師就是舞校的校長，韓靜仁，她對學校老師的管束很嚴格，我還是她的直係學生，要是被她知道了……”
其實事情沒有那麼嚴重，裴幼荔隻是不想在經濟上占男生的便宜。
更何況，兩人不是什麼特殊的親密關係。
“那我們就不要被她知道。”
鄭基祏打斷她的絮絮叨叨。
裴幼荔一愣。
我們？不要被知道？哪兒跟哪兒？
“幼荔。”他突然喚了她的名字。
“嗯？”
“你可以不把我當成學生家長。”
“可是……”裴幼荔抿了抿唇，沒說完。
她想不到合適的理由來拒絕他。
“我早就想以私人的名義約你出來了。”鄭基祏將意思表達得更加明確。
他的目光緊緊地攥著她的眼睛，讓她的情緒無所遁形。
“……我要回家了。”
裴幼荔想要刷卡進門，卻又被鄭基祏拉住了胳膊。
她縮著手，想要逃離，但他握得更緊，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你還沒說可不可以呢。”
裴幼荔的模樣越窘迫，鄭基祏就越想逼迫她說出應允的話。
她的手腕纖細，一掐就斷，在他寬大的手掌裡根本無法動彈。
“反正……你已經在聯係了。”
心跳上漲的速率通過跳動的脈搏將曖昧的訊息傳遞給了鄭基祏。
他輕笑著放開她的胳膊：“晚安，幼荔。”
“嗯。”女孩子的聲音像是從鼻子裡發出來的。
裴幼荔飛快地進樓，關門，然後上了電梯。
顯示屏上的數字越變越大，樓層也越上越高，她調整著呼吸，好不容易才將瘋狂跳動的心臟壓下來。
然而，電梯門打開的一瞬，站在門口的零一把她嚇了一跳。
“攻略對象？”
她今天回來得晚，他一直在等她。
“嗯。”
裴幼荔走出電梯。
她和零一住對門。
“他好像很容易攻略。”
零一：？？？
他打開自家房門，遞給她一杯溫熱的蜂蜜水：“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事實啊，”裴幼荔喝了一大口，“鄭基祏在追我。”
她想了想，補充：“很明顯。”
零一能實時查看待攻略對象的愛意值。
在他眼裡，數據比她的感受更真實，但他不能說出來。
“幼荔，rapper和其他人不一樣，”零一斟酌著字句，小心地提醒，“他們追你，不等同於真的愛你。”
裴幼荔拿著水杯的手一頓。
“鄭基祏曾經有過一個前女友，叫dyjane，他們相愛了6年，娛樂圈人儘皆知，甚至13年分手後依舊做了朋友。”
“鄭基祏是個正常男人，還身處最不受拘束的hiphop圈，你覺得這些年……他會沒追過彆的女生嗎？”
“他的經驗比你多不少，不要輕易陷進去。”
零一的幾句話，像一桶冰水，將裴幼荔燃起來的莫名其妙的情愫悉數澆滅。
確實，今晚的她……好像一直在被帶著走。
“唔——”
“零一！你好像我爸啊！”
裴幼荔放下水杯，哀嚎一聲，撲進了他家的沙發裡。
零一：？？？
她沒有前兩個世界的記憶，也就是說，沒有保存前兩個世界的戀愛經驗。
這對每一次的攻略既有好處，也有壞處。
“你還喝不喝水？”零一端起還剩下一半蜂蜜水的杯子。
“不喝，已經喝飽了。”
聽見她的回答，零一拿著杯子走進廚房清洗。
“趕緊回去睡覺吧。”
再出來時，裴幼荔仍舊趴在沙發上。
“粉絲最多的sns才九十多萬，彆兩項任務都完不成。”
“……烏鴉嘴。”
裴幼荔立即爬起來，衝回了自己家。
零一搖搖頭，躺在了她剛剛的位置。
他怎麼感覺……自己還要在這裡待上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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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幼荔出鏡的這期《我獨自生活》，在5月份播出。
她的鏡頭不多，隻有短短的2分多鐘，但都是有效鏡頭。
穿著淡紫色紗裙的裴幼荔姿態輕盈，在舞蹈教室裡跳躍、旋轉，宛如一隻純潔高貴的天鵝。
她的動作精準優雅，彩溫卻截然不同，可愛軟萌。
【原來是侄女的老師，那吃個飯好像也沒什麼。】
【姐姐的腿，姐姐的腰，姐姐的臉……救救我，出不來了。】
【媽媽問我為什麼隻循環這一段。】
【彩溫像幼荔生出來的。】
【笑死，因為長得都很好看？】
【3D的顏值也很高，果然，基因決定一切。】
【彆人家兩歲已經跟隨知名芭蕾舞藝術家學習了，我的兩歲還在玩泥巴。】
【這個姐姐叫什麼名字？裴幼荔，記住了。】
【幼荔姐姐的油管賬號有教如何保持身材，姐妹們快去！】
【關注一波，明天你也能變成裴幼荔。】
裴幼荔的油管粉絲數上了一百萬，她切身實際地感受到了媒體的力量。
與此同時，鄭基祏和裴幼荔保持著密切的聯係。
那天被零一提醒後，她將他的情史翻了個底朝天，一時衝動的腦子得到了短暫的清醒。
為什麼是短暫的清醒？
因為鄭基祏的攻勢簡直太猛了。
吃東西會給她拍下來，拍攝中會和她分享趣事，每天睡前還會對她說晚安……簡直就是想將她融入他的全部生活。
裴幼荔感覺自己在他心裡很受重視。
她的回複，從一開始簡短的幾個詞語，變成了越來越長的文字。
裴幼荔的變化，鄭基祏也發現了。
全方位的追求效果非常明顯，他決定進入推拉階段。
於是，兩個人的角色開始慢慢翻轉。
【荔枝：我剛練完舞，今天崔前輩的狀態也很差，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信息早上發出，許久都沒有得到回複。
這種情況最近越來越常見。
直到下午，裴幼荔才收到鄭基祏的消息。
【鄭基祏：抱歉幼荔，我上午一直在錄影，剛看到消息。】
【荔枝：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鄭基祏：吃午飯……】
【荔枝：哦。】
【鄭基祏：要是能和你一起吃就好了。】
裴幼荔：？？？
她無奈半晌，剛想打字，就聽見台上傳來了驚叫。
正在排練的崔泰熙做動作時不慎摔在了地上。
練舞摔倒是常事，本來沒什麼，但她腿下一片血跡，鮮豔的紅色暈染透了半條打底褲。
徐善美一邊查看崔泰熙的傷勢，一邊焦急地打著急救電話。
救護車到了之後，徐善美和沈茹真跟車一起走了，裴幼荔沒擠進去。
她和舞團的幾個女生另外打了車。
“泰熙姐居然是流產？”
“什麼？流產？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茹真前輩剛剛發信息告訴我的。”
“暈，怪不得她最近總劃水。”
“我還以為她是生病了，結果竟然……”
“孩子是總來接她的那個男人的？”
“你們發沒發現，那男的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來過了。”
“我以前就感覺那男的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
“泰熙姐是被甩的那一方？狀態這麼差，不會是被PUA了吧？”
“PUA真的存在啊，我還以為隻有傻子才會上男人的當。”
……
話題越說越偏，用詞沒有一點尊重。
裴幼荔蹙眉：“可以安靜一些嗎？”
她很少用前輩的身份壓人，聲音格外清冷生硬。
舞者們互相對視一眼，立時噤聲。
到了醫院，崔泰熙還在做手術。
沈茹真通知了她男朋友，但他姍姍來遲，表情淡漠，似乎躺在裡麵的是個陌生人。
裴幼荔出來得急，出事時又正好趕上她在休息，頭發紮得鬆鬆散散，差點掉下來。
她問了護士洗手間，去整理頭發。
出來時，崔泰熙的男朋友卻等在門外。
“裴小姐，我想認識你很久了，能加個聯係方式嗎？”
他展示的剛好是kakaotalk頁麵。
裴幼荔呼吸停滯一瞬，緊接著氣血上湧。
她的目光像銳利的冰刀，射向麵前的男人。
他想再說些什麼，但迫於她的氣勢，什麼也沒說。
裴幼荔頭也不回地回到了手術室門前。
等了很久，崔泰熙才出來。
“他人呢？”
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句話。
“孩子沒了，他肯定會跟我分手。”
“不對，他本來就不喜歡孩子……”
裴幼荔在病房外待了半天，聽著崔泰熙的哭鬨，終究沒進屋。
她打開naver，輸入了“PUA”三個字母。
“PUA原本是一種搭訕技巧，但在不斷的變異之後，慢慢轉化成了一種邪惡的情感操縱。”
“PUA的老手們，最善於偽裝，他們在交往初期，往往表現得很有魅力，儘可能地滿足你，讓你感到幸福，從而促使你放鬆警惕，隻看到對方的好……”
裴幼荔認真地讀著相關案例。
接著，她盯著kakaotalk上鄭基祏的消息良久，關掉了他的聊天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