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紹彬看她仿佛想哭,“怎麼了?”
“沒什麼。”佟貝貝咽了咽喉,沉沉抒氣,將手機屏幕光摁滅,“刷到了蘇答的微博。”
蘇答有一個生活號,沒和大學圈子裡的校友互相關注,隻是偶爾發發日常,發些練筆的畫作、窗邊的綠植、烘烤的小餅乾……再簡單不過。
那條微博是她前兩天發的,看時間是半夜。
宋紹彬問:“她發了什麼嗎?”
佟貝貝沒答,握著手機,腦袋沉沉。
她望著擋風玻璃外,沒頭沒腦地說:“你知道嗎,蘇答很好。”
宋紹彬嗯了聲,“我知道,你跟她這麼好,她肯定很好。”
“……你不懂。”
窗外一陣一陣路燈閃過,佟貝貝眼神幽幽,將頭靠住椅背。
她想起初二的時候。她和蘇答剛開始同班時其實不怎麼熟。那會她後座有一個女生,臉圓圓的,外號小圓臉。
小圓臉家境不太好,一直非常非常喜歡蘇答。
她們因為前後座,又互相借作業抄的緣故,經常聊天。
後來有一次閒聊說到,她才知道,小圓臉和蘇答早就是同學。前一年蘇答過生日請客吃飯,邀了小圓臉。
小圓臉家裡條件不好,買不起拿得出手的禮物,實在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用彩繩編了一條掛飾。
和彆人的禮物比,她的掛飾太過簡陋粗糙,她覺得非常不好意思,飯吃到一半就借口有事回了家。
生日會結束後,小圓臉躲了蘇答好幾天。
直到第三天還是第四天,她做值日,突然發現蘇答把那條掛飾掛在了書包上。
蘇答背著它上學,背著它離開教室,絲毫沒有因為那是幾根便宜彩繩編成的東西而嫌棄。
小圓臉說,她看著掛飾微端的穗兒在蘇答的書包下搖搖晃晃的瞬間,就像是覺得有一雙手捂在她心上。
佟貝貝那時聽得發愣,原本隻以為蘇答人緣好是因為長得好,脾氣在漂亮女孩中又還不錯。這番交談後,她開始認真觀察蘇答,後來越走越近,慢慢玩到了一起。
在這分彆的前夜,想起初時,佟貝貝一顆心越發柔軟,也更加難受。
“男人到底都在想什麼?”
宋紹彬被她冷不丁的一句問得措不及防,“這個……”
佟貝貝沒想聽他真的回答什麼,轉開頭,看向車窗外。
蘇答這個人很好相處。
但她知道,好相處不代表沒有脾氣。
她記得很清楚。
她們成為好友後,有個女生和蘇答彆苗頭。她兩邊關係都不錯,卡在中間時常為難。
蘇答沒有要求她必須二選一放棄一方,也從不乾涉她的交友情況。
隻是在某個交換禮物的節日,當收到她送的手鏈時,蘇答卻突然問了一句:“她也有嗎?”
佟貝貝當時愣了一下,說沒有,“給你一個人的。”
過了很久再想起,她後知後覺意識到,如果當時她給那個女生也準備了同樣的禮物,蘇答或許就不會要了。
越是柔軟的心,能觸動、刺痛它的,越是細節。
就像如今。
車破開黑夜前進。
窗外路燈飛快閃過,佟貝貝掃向握著的手機,想到剛剛看到的微博,胸口悶窒。
蘇答換了全黑的頭像,那大概是她這個賬號上的最後一條內容,滿是決絕姿態。
那條動態發在深夜時分。
短短的一句,就那麼一句,不知承載了她多少輾轉難眠與夜不能寐。
她說——
‘他有好多漂亮的畫,可惜不是我畫的。’
-
忙了一天,把下麵幾個助理交上來的文件處理完,徐霖累得差點虛脫。
辦公室裡氣氛太過壓抑,這些日子,賀原的臉色猶如陰雨時節的天,就沒個連續放晴的時候。除非必要的事情,徐霖都不敢往他麵前遞。
好不容易喘口氣,又有重要事務需要彙報,徐霖壯起膽子敲門入內。
賀原在辦公桌後聽著,除了幾聲不鹹不淡的“嗯”,一言未發。
看著和平常沒什麼區彆,但這氣氛中微妙的差異,隻有親身體會才能明白。徐霖按重要程度說完公事,最後道:“賀總,小藺先生和倪小姐……”
“你看著處理。”賀原沒聽完就冷冷打斷,“不是要緊事不必告訴我。”
徐霖咽了咽喉,打量他臉色,沉默幾秒,又試探著道:“蘇小姐今天的航班……”
賀原冷凝的視線唰地朝他看來。
“你是清閒得沒事乾?”他語氣森冷,“沒事就去策劃部幫他們把晉山的案子做出來。”
徐霖額頭冒汗,“賀總,我不是那個意思……”
“出去。”他一個字都不想聽,冷冷下令。
徐霖被他眼神嚇到,連忙噤聲不敢再說,頷了頷首轉身出去。
“以後就當沒這個人——”
賀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徐霖頓住,小心翼翼回頭看。
賀原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不帶一絲感情吩咐:“彆在我麵前提她的名字。”
徐霖沉默幾秒,連忙低低說了聲“是”。
他快步離開辦公室,到廊上,憋著的那口氣長長吐出,無言拍了拍胸口。
朝後一瞥,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徐霖歎著氣回到助理團隊當中。
忙碌的樓層繼續忙碌,眾人各司其職,在崗位上有條不紊地運作。
大樓外,金色的夕陽籠罩。
無人知曉的瞬間,有飛機羽翼劃破渺茫雲層,隱沒在天際。
這一晚,二十三層的辦公室,燈整整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