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霖說的那篇長泓藝術社的采訪內容就在第一個,賀原沉著臉點開看,越看臉色越差。
這篇采訪的對象是倪棠,除了抬高她,全篇都在暗戳戳貶低蘇答。
其實他們指摘的唯一一點不過是蘇答拒絕采訪,這本是常有的事,筆者卻夾帶私活,將春秋筆法用到極致。完整下來,蘇答儼然被塑造成一個得了獎目中無人,不將媒體放在眼裡的跋扈形象。
而同為“聖保羅”的獲得者,倪棠和她形成鮮明對比,文中描述她不僅友好對待媒體,百般耐心配合,被襯托得分外高潔。
賀原眉頭緊擰,點開微博下的評論,內容更是一塌糊塗。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PS.不是說倪棠老師[笑]”
“厲害的藝術家多了去了,那個姓蘇的得意什麼啊??”
“拿的獎項分量相同,比起倪棠老師,另一位真是差得太遠了。”
“雖然但是,倪棠拿的是聖保羅銀獎吧?蘇答是金獎,分量還是不太一樣的。”
“金獎又怎麼樣?就蘇答這種人品,拿個獎就對記者媒體橫鼻子豎眼睛,人品這麼爛,拿一百個獎都沒用!”
“蘇答抄襲的事有人知道嗎?美術圈裡已經傳遍了。”
“牛氣哄哄個屁啊,獎不過是抄來的,垃圾。”
“……”
一條條看下去,許多人已經開始對她進行人身攻擊。
賀原麵色鐵青,一口氣堵住胸口,冷著臉退出。
重重將手機放下,賀原深吸一口氣,在一片安靜中,眸色黑凝地摁響呼叫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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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答給林間圖拍了幾張照,另外準備了一些可以自證的內容,隨後打開電腦文檔,編輯好聲明。
微信突然彈出消息。
她一邊檢查文字錯漏,隨手點開。
佟貝貝發語音告訴她:
“那個長泓藝術社遭報應了!”
“他們社裡老板私下強行潛規則員工,還性|侵同行,受害者已經表示要起訴了!還有那篇采訪稿的記者兼筆者,暗地裡收受好處,給錢就誇,不給錢就見縫插針黑,被扒了個底朝天!!”
一時間,網友們的重點瞬間轉移到長泓藝術社身上。
有人說看來蘇答的事必有內情,但也有人認為,這是蘇答的反擊報複。不然怎麼剛發了她不好的稿子,立刻就被扒?
蘇答聽佟貝貝轉述,一陣無語。
“不管網上那些人怎麼說,長泓的老板和寫那篇稿子的現在麻煩大了!”佟貝貝才懶得理那些猜測,先痛快再說。
確實。
這樣的事情爆出來,長泓在圈內的公信力麵臨大危機,且還涉及到法律層麵。不僅老板吃官司,那個記者情況一經查實,估計也要被吊銷記者證。
隻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蘇答不由產生一絲怪異感。
怎麼這麼巧?
彆說彆人覺得有貓膩,要不是她知道,怕是也會以為是自己乾的。
蘇答生出幾分疑慮,懷揣著這樣的情緒,將整理好的聲明發給黃可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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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點,“打假”事件發生的第三天。
美術圈這幾日熱鬨得不像話,先是蘇答的畫“抄襲”,再是長泓藝術社發布了一篇含有貶低蘇答內容的、以倪棠為主的采訪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緊接著長泓的老板就被曝出性|侵,而采訪稿的筆者也被揭發利用職務之便行賄。
各方爭執不休,眾人等著看還能有什麼勁爆新聞,在一片翹首以盼之中,蘇答通過經紀公司發布了聲明。
網友發現的微博,並非是她抄襲的對象,而是她自己曾經的生活號。
包括那副林間圖在內,那個微博發布過的所有畫作,蘇答都與之合影拍了自證。她還PO出了寄存收據,寄放時間是一年多以前,取出時間是近幾日,簽署的名字都是蘇答。
從頭到尾根本沒有什麼抄不抄的事,大畫家蘇答的“雀”,和不知名網友的“林間圖”相似,是因為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而對於長泓藝術社在采訪稿裡內涵她的行為,她也暗戳戳地在聲明中回應:“當時國外畫展結束,原本我還有些工作,不料突生變故,我最愛的親人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匆忙之下,我趕回國處理喪事。守喪期間,某個藝術社的記者私下對我圍追堵截,我勸阻多次,對方仍不收斂,甚至一度差點發生衝突。”
“這件事讓我對該社的素質產生了懷疑,直到現在,我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和決定——技藝不精可以彌補,人品有缺永遠彌補不了,我拒絕和這種媒體合作。”
在聲明末端,對某些渾水摸魚,說她徒有虛名,身為聖保羅金獎得者畫的還不如這位“不知名網友”畫得好的酸言酸語進行調侃:
“我一直覺得,現在的我比起一兩年前的自己進步了許多。不想在很多網友看來,還是過去的我更勝一籌。我品析許久,雖然覺得從前的作品不太上得台麵,但我會真誠受教,虛心向以前的自己學習。”
她的證明強有力地給了所有質疑者一記響亮的耳光。
平時不營銷,這種事卻不能不宣傳,黃可靈和同事們不餘遺力地聯係各方,儘可能將澄清一事輻射開。
說來也怪,才和各方溝通好,這件事的熱度就像坐了火箭一般,迅速升至最高。
許多沒看見前因的網友,也知道了蘇答被誤會、被汙蔑而後證明自己的事。
大眾對於蘇答初步有了印象:一個富有才華、年輕有為、美貌出眾、剛拿了國際大獎為國內藝術圈爭光,卻被無良媒體和好事網友中傷的,美術家。
黃可靈對這情況既高興,又有幾分遲疑,好多他們沒有聯係的美術大V,竟也自發為蘇答洗涮“冤屈”。她感覺怪怪的,可說不上來哪裡有問題,思來想去,索性由它去。
一夕間,隨著蘇答的自證清白,那篇貶低她抬高倪棠的采訪稿,成了眾人焦點。
網友們紛紛湧進長泓藝術社官微和倪棠的認證微博下抨擊他們的無恥行徑。
“你們怎麼這麼不要臉?顛倒黑白,臉疼嗎?”
“性|侵犯滾去坐牢!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們整個公司都爛到根了!”
“太惡心了,人家親人去世,你們這些無良媒體跟蹤不成,還有臉發文章抹黑彆人,賤不賤啊??”
“倪棠整天營銷通稿一大堆,拿得出手的獎就那一個,吃了這麼多年老本,還發這種拉踩新人的稿子,是怎麼,人家拿了金獎你拿不到,鼻子都要氣歪了是吧?”
“倪老師今年的畫展在國外什麼慘樣自己沒數嗎,拉了多少人造勢都炒不起來。有這個功夫內涵蘇答,不如提高提高自己的水平。”
“金獎和銀獎的差距,不止在獎項和專業能力上,看來做人也差得遠。”
“先前某些人說蘇答的畫,畫的不如那個博主,現在證實那根本就是人家自己,我看她倒沒有比不上以前,反而是倪棠。蘇答說以前的那些畫有瑕疵,但我看,那些畫已經足夠吊打倪棠幾個來回了。”
“……”
佟貝貝將那些評論看了幾遍,還特意打電話念給蘇答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末了,痛快地罵:“這個背後捅刀的白蓮,我本來都不知道她是誰,死不要臉來這麼一手,賤不死她!翻車了吧?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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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原看著手機,很久很久沒說話。
徐霖給他注冊了一個新賬號,沒有認證,沒有頭像,名字是隨機的一串英文和數字,更沒有任何內容。
屏幕裡,是蘇答的生活號。
那個她在聲明中承認的賬號。
徐霖甚至還沒來得及進一步處理,事情便平息了。
賀原待在辦公室裡,靜靜地看了很久。
她的賬號主頁裡第一條,是最頂上的,也是她最新的動態。
可其實早就過了幾百天之久。
他一直以為她的離開,是某一天突然的決定。
直至這刻,他忽然意識到,那或許是她累積了許許多多的心酸以後,艱難邁出的一步。
她在他麵前努力為自己保留體麵,而在輾轉難眠的深夜裡,卻是這樣清醒地淩遲自己。
心酸澀、鈍痛地陷下去,賀原看著她寫下的那句話,仿佛一把刀,帶著舊時的她的血,跨越過時間的距離,用力地紮向他——
‘他有好多漂亮的畫,可惜不是我畫的。’
可惜。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