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也是相信老二,相信他一手養大的姑娘不會差。”蔣涵德沒有要她如何,隻道,“是見是不見,你自己決定。若是拒絕,就找個空到老二靈前跟他說吧。”
蘇答許久沒說話,捏著信紙的指節微微泛白。
紙上的一字一句,就好像是蔣奉林在同她說話。
他說老太太良善仁慈,家裡早年有些齟齬,現在已經過去了。老太太的話信得過,既然她說她的外孫性子像她,為人品行必是不錯。
他還說,如果她看到信的時候,已經有心儀的人,就不必理會。若是沒有,便可以見一見……
鼻尖泛酸,她突然很想哭。
即使是到最後,蔣奉林對她也不曾有半點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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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的事,蘇答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佟貝貝和裴頌。
何伯傳話告知了時間和餐廳,蘇答看過信息,沒回一個字。
見麵當天,一出公寓,又接到何伯的電話,怕她認不出人,特意轉達:“袁老太太的外孫個頭很高,穿正裝,係藍色領帶,他……”
“我知道了。”蘇答沒等他說完就掛了。
蔣奉林為她好,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唯獨不能不在乎他的心意。隻是站在這電梯前,看著電梯從十八樓下來,她突然有一點煩躁。
蘇答開車到達見麵餐廳,找到兩方提前訂好的座位。桌上已經有一杯檸檬水,不見人影。
領路的侍應生說:“那位先生剛剛還在,應該是去洗手間了。”
蘇答衝他笑笑,沒多說,坐下也要了一杯檸檬水。其餘的,等人回來再點。
日漸西下,正是吃晚餐的點。
蘇答喝了兩口檸檬水,餘光瞥見有個人影朝這邊靠近,連忙放下杯子。一抬頭,卻愣了。
“……裴頌?”
裴頌一身正裝,打著一條藍色的領帶。除了第一次見麵,後來她鮮少再見他如此正式的模樣,每每不是休閒裝便是運動裝。
此刻在此相見,兩個人都有些愣。
“你在這……”裴頌難得失語,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座位和桌上的水,確認無誤後,一霎間緊繃的臉變得哭笑不得,“你該不會就是來和我相親的吧?”
蘇答思考了兩秒眼前的情況,試探著問:“你外祖母貴姓?”
“袁。”
“……”還真是。
裴頌咳了聲,在她麵前坐下。四目相對,兩人突然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外祖母……”
“你叔叔……”
雙雙止言,而後,裴頌笑得十分無奈:“我以為今天要見的是一位蔣小姐。”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確實是“蔣小姐”,蘇答原本拘謹的姿態放鬆下來,“我還以為我要見的是袁先生。”
“那是我外祖母的姓。”裴頌提醒她。
“所以這就是你前段時間心情不好的原因?”
裴頌默認,輕輕歎了口氣,她來前眉間堆積的鬱色此刻已然消散不見,“我外祖母近來身體不好,隻能硬著頭皮來。我本來心裡挺抵觸的,隻是沒想到相親對象是你。”
他忽地莞爾:“既然這樣,我們聊一下婚期吧。”
蘇答一怔,對上他促狹的眼,反應過來,作勢要拿水潑他。
裴頌笑吟吟,壞心情一掃而空,“餓了吧,想吃什麼?先點菜……”
座位後,那團茂密的綠植輕輕晃了晃。
白鷺腳下急刹,像是聽到什麼驚天大消息一樣,眼瞪得銅鈴般大,嘴巴逼得死緊,匆匆沿路退回去。
今天賀總約見客戶,徐霖覺得她近來表現得力,特意帶上了她。她正高興,上了個洗手間出來,就瞧見蘇答和一個男人在這邊說話。
這可是她加薪的主要原因,白鷺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假裝經過想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誰知道一近前就聽見這麼勁爆的消息!
相親?婚期?
這都要結婚了?!
賀總搬進東洲花園的事,她們幾個行政助理私下在群裡聊了好幾遍,都認定賀總是追人去的,怎麼這才剛開始,蘇小姐那邊就要結婚了呢?
白鷺嚇得加快步伐,匆匆趕回包廂門口。
徐霖守在外,見她如此浮躁,眉頭輕皺:“跑什麼,賀總在裡麵談事,你小心……”
“徐哥!”白鷺顧不上那麼多,“蘇小姐,蘇小姐在相親,都聊到結婚了!”
徐霖一愣,還沒說話,推門唰地一下拉開,賀原那張沒表情的閻王臉出現在麵前。
白鷺嚇得一顫:“賀總。”
賀原叼著根煙,正準備出來透氣,不期然聽見她的話,臉色沉沉:“相親?”
白鷺咽了咽喉嚨,點頭:“是。我剛剛看見蘇小姐,就在外麵……”
大廳裡。
蘇答和裴頌聊得正歡,對這次相親,兩人心裡其實都有些抵觸。蘇答還好,裴頌是真的趕鴨子上架,如今發現見的人是蘇答,那股壓迫感和無可奈何便輕了許多。
前菜上桌,裴頌給蘇答倒了點酒:“li……”
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桌邊。裴頌話音頓住,和蘇答一道看向來人。
賀原一手插兜,仗著身高垂眸打量坐著的兩人,先掃了眼怔愣的蘇答,而後看向她對麵的裴頌,壓抑的眸中暗色洶湧:“你們倆今天在外麵聚餐?怎麼沒叫上另一個?”
他說的是佟貝貝。
都是成年人,裴頌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上次在電梯裡碰見,得知他搬到蘇答樓上,便猜出來。現下這隱隱不善又帶著火|藥味的語氣,更是將一切都挑明。
蘇答沒想到賀原也在這,回過神來正要說話,卻被裴頌搶了先。
“不是聚餐。”緩緩勾起唇角,裴頌壓下眼裡一閃而逝的故意,像是怕賀原聽不清楚一般,一字一頓告訴他,“我們在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