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受委屈, 蔣奉林也會為她討回公道。( )因為他的疼愛,小時候她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時間, 無憂無慮,天真快活, 隻是隨著長大漸漸才明白, 人的肆意是需要底氣支持的。
走出蔣奉林保護圈後,她再沒有奢想過會有誰護著她。
輕輕握了握手中的幾管顏料, 蘇答沉默許久,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她從他身旁走過,垂著眸坐到畫板前。
賀原在背後看她一會,緩解氣氛地開口:“可以續杯嗎?”
蘇答扭頭一看,桌上那杯水, 他已經喝得差不多。低落情緒被衝淡不少, 她拒絕道:“續什麼杯,這裡又不是咖啡店。”
賀原並沒有要真的留下繼續喝, 聽她語氣恢複正常, 表情稍緩, “那我走了。”
蘇答轉回頭不作回應, 沉默地擠出顏料,慢條斯理化開。
背後腳步聲漸遠,不多時,玄關傳來門開了又合的聲響, 隨後徹底靜下來。
顏料盤上終於調出她想要的顏色, 嫩生生分外好看。蘇答停下動作, 稍作默然,回頭看去,靜悄悄的客廳裡空無一人,茶幾上的水杯乾淨見底,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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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陽急診第二天就轉入了賀氏旗下私人醫院。他媽去看了幾次,叮囑和教訓的話說了一大堆,責令他沒有調養好之前不許再出去胡鬨。
倪棠得知消息,立刻趕去探望。
病房裡的日子沉悶無聊,每天隻能吃些清淡的東西,多以流食為主,藺陽正是無聊的時候,見她來,撐著床要坐起。
倪棠放下東西,著急又關切地摁住他:“不許亂動。”
她帶了不少營養品和水果,都是挑的最好的。在床邊坐下,細細問起他這幾天的情況。
藺陽憋得慌,滔滔不絕和她吐槽起住院的日子有多無聊,末了抱怨:“我哥也真是,非得把我送到這來,都幾天了還不讓出院。”
“他也是為你好嘛。”倪棠笑笑,臉上一派溫柔,慢條斯理地給他削起蘋果。
藺陽愁眉苦臉:“我知道他為我好,可是……他這回脾氣也太大了,和我喝酒的那幾個都沒落著好,其他人聽說嚇得躲著不敢出門。我看等我好了出院,怕是也沒幾個人敢再找我。”
倪棠微微抿唇,輕聲問:“你哥這幾天來看你了麼?”
“沒呢。他那麼忙,哪有空天天看我。”藺陽也不是很想天天挨賀原的訓,撇嘴道,“徐霖每天來一趟就夠我頭疼的。”
倪棠心道也是,笑了下,“他讓徐霖來看就表示擔心你。你彆跟他使脾氣,他是在意你這個弟弟。要是不在意,送你來醫院以後才不會管你。”
藺陽沒發表評論,隨口答:“不是他送我來醫院的。”
“不是賀原?”
“嗯。”他頓了下,“……是蘇答。”
倪棠削蘋果的手停住,瞬間抬眸,“蘇答?怎麼會是她?”
“我那天喝酒,剛好在酒吧門口碰到她了嘛。後來她就幫我叫了救護車。”藺陽語氣略帶彆扭,省略了中間過程。
倪棠有一會沒說話,眸光閃了閃,繼續手中的動作,語氣越發溫柔:“那還蠻意外的。蘇小姐不喜歡我,我還怕她會因為我遷怒你,沒有連累你就好。”
藺陽看她一眼,稍感莫名:“怎麼會?真要說起來,她應該更討厭我才是。”
“嗯?為什麼?”
“我們高中同過班,那時候有些過節。”藺陽皺了皺眉,“不過我已經跟她道歉了。蘇答送我到醫院第二天,賀原哥就讓我好好反省,後來哥打電話來,我在電話裡跟蘇答說了對不起。”
倪棠唇角僵住一秒,片刻後若無其事地,終於將蘋果削完。
她遞給藺陽,噙著笑看他吃了幾口,才輕聲說:“蘇小姐真厲害啊。那麼剛好地碰上你,又能忍下氣好心送你去醫院。現在不僅得了你的道歉,化乾戈為玉帛,你承了她的好意,賀原也欠她一份人情……”
“我要是有蘇小姐這麼會做人就好了,你也知道,我總是因為不擅交際頭疼,煩死了。”
她似乎在誇蘇答,然而這番話卻十分微妙。藺陽聽得彆扭,心裡隱隱有點不舒服。就好像在說蘇答救他幫他,做這一切都是有目的有預謀的。
然而藺陽再清楚不過。
那天在酒吧外碰見純屬湊巧,蘇答根本不想救他,如果不是他扶著牆叫住她,她可能早就走遠。
更彆提什麼要和他化乾戈為玉帛,她如果真想自己承她的好意,就不會在他一醒來的時候和他嗆聲,若非不是賀原在,她怕是都會趁他躺在床上給他一腳。
倪棠不知道他的想法,輕飄飄說完,很快岔開話題,給他倒了杯溫水。
藺陽扯了下嘴角,笑意稍淡:“放桌上吧,我等會喝。”
倪棠道好。
藺陽抿了抿唇,咬下一口蘋果,忽然覺得味同嚼蠟,沒那麼甜了。
又聊了一會,倪棠不打擾他休息,沒再多留。叮囑一番起身離開,她走出去關上門,待徹底隔絕病房內的視線,唇邊的弧度瞬時放平。
走過拐角,倪棠站在電梯前等候,低低斂下眸,猶豫許久,她拿出手機,撥通賀騏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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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答的畫展開始籌備,不僅她的經紀公司上心,徐霖也時時讓人盯著,不敢怠慢。
得到確切消息,徐霖立刻趕去見賀原,將第一手訊息彙報給他知曉:“成藝公司接了蘇小姐畫展承辦一事。”
上次工業園區展就是成藝做的,收尾部分還是裴頌親自操刀。
賀原對這個名字異常敏感,擰眉問:“負責人是誰?”
徐霖將脖子壓得更低了些,小心道:“裴頌。”
又是裴頌。賀原把手中的鋼筆一扔,眉頭皺得越發深。
察覺出老板的不愉快,徐霖大腦飛速運轉,想了想出聲提醒:“成藝最近接了個大單,程氏新園區的開放浸入式體驗展,交給了他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