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蘇答穿好鞋, 賀原站起身, 低眸看了看她,什麼都沒說, 牽起她的手朝樓裡走。
蘇答怔怔跟著, 恍惚間什麼都忘了,直至進到電梯才反應過來,驀地掙開手。賀原側眸朝她看, 她一臉彆扭又帶點嫌棄:“你剛摸了腳。”
賀原一刹失語, 看著她的表情頗為無奈, “摸的是你的腳。”
蘇答立場堅定:“那也不行, 摸過腳的手不準牽我。”
賀原:“……”
電梯很快到達, 蘇答提步走出去,沒兩秒, 在電梯外停住。她回過頭來,眼神裡閃過不自然,聲音低低道:“喝杯茶?”
又怕他聽到, 又怕他聽不到。
賀原眸光鬆動, 沒等反應,電梯門在兩人中間閉合。蘇答臉色黯了一瞬,即將關上的門忽地又打開了。
電梯裡, 賀原伸手摁在開門鍵上, 氣宇軒昂地站在那, 眼一瞬不移看著她說:“好。”
對視瞬間, 蘇答慌忙彆開目光, 佯裝鎮定地開門。
她的公寓還是那般,一應擺設絲毫沒有變動,畫板仍然立在窗邊,隻是板上空空,暫時沒有鋪開畫布。
賀原在沙發上坐下,靜靜看著蘇答在餐廳和廚房之間走動。
她燒了熱水,在白色金邊描花茶壺裡撒了一點茶葉,不多,衝泡出來僅僅有個味道。
大晚上茶喝多了影響睡眠,雖然她累了一天,等會沾枕頭很快就能睡,也還是儘快控製分量。
蘇答先給他倒,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兩人在茶幾邊不太講究地品起茶來。
手裡捧著熱乎乎的杯子,蘇答一不留神,被賀原發現偷瞄。
“看我做什麼?”
蘇答默了下,抵唇在杯沿淺酌兩口,而後輕聲問:“是不是你找的賀三,讓他聯係卓鈺紅穿我的禮服?”
賀原沒說話。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他不清楚誰是卓鈺紅,事總歸是賀三辦的。
蘇答見他不作聲,看他那副神情,知道他默認了。
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衝他發脾氣已經很多次,有事出有因,也有氣衝昏了頭。
她以為他這次徹徹底底不會再出現,沒想到他還是放下身段。
他這樣的人什麼時候服過軟低過頭?一次兩次忍讓可是說是克製,這樣一次又一次遷就,蘇答心裡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喝了幾口茶,她沒話找話:“你……你為什麼叫賀九?”
賀原抬眸瞥她,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話題感到稍許莫名,但還是說了:“出生的時候,趕上那年重陽節。”
重陽節?九月九,所以外號帶“九”?
這簡單得有些無厘頭的理由,和他還真不搭調。
蘇答低咳,順嘴又問:“你剛剛站在樓下乾嘛?這麼晚了。”
“等你。我剛進小區的時候在車上看到你了。”賀原答得毫不遲疑,眸光掃向她,“你今晚問題特彆多。”
她隻是覺得他們之間氣氛僵持太久,不想尷尬才找話題。蘇答微微撇唇,沒再開口。
掃了眼她的腳踝,賀原想起方才的事,“下次彆穿那種鞋子。”
蘇答沒接話,似應非應地嗯了一聲,繼續喝茶。
杯中很快就空了,時間不早,賀原沒腆著臉讓續杯,乾脆地起身。
不過走之前還是看了她好一會。
蘇答蜷在沙發角落,迎上他的眼神:“乾嘛?”
她懶洋洋靠在那,清瘦得臉上都沒肉了。賀原眉頭蹙了蹙,卻隻是道:“早點睡。”
便沒多留。
人一走,關門聲餘韻蕩了一會也消失。
蘇答捧著杯,眼神看向空無一人的玄關處,薄唇抵在杯沿邊,好久才垂眸,淺淺抿了兩口。
空氣中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
是他的味道。
-
為禮服的事忙了這麼久,塵埃落定,蘇答終於安心睡了個好覺。
佟貝貝為慶祝她事業順利,約她出去吃飯,大下午的就連環奪命call,把她騙出去後,二話不說拉著她開始掃蕩商場。
陪佟貝貝買了幾條新的秋冬長裙,蘇答順便也買了兩瓶香水。兩個人逛累了,就近在同層找了家甜品店吃下午茶。
點單的事交給佟貝貝,蘇答找好桌坐下,剛放下東西,旁邊一桌的長發美女揚起笑衝走來的人道:“這兒,快來。”
她聞聲隨意一瞥,和正要落座的唐裕打了個照麵。
蘇答愣了愣,唐裕也頓了一下,旋即朝她笑,“這麼巧。”
走哪都能遇到,也是絕了。蘇答心裡吐槽,抿唇淺笑,輕輕點頭。
長發妹子的視線在蘇答和唐裕身上來回,眼中隱隱有些敵意,“baby,她是誰啊?”
“我朋友。”唐裕拉開凳子坐下。
蘇答不是很想做人家的電燈泡,免得這個不知是他新女朋友還是女伴的妹子誤會,奈何桌與桌之間的距離並不遠,一時間避也避不開。
吧台處,佟貝貝點好甜點,服務員將幾樣成品先端上桌。佟貝貝走過來,見唐裕側著身像是在和蘇答說話的樣子,腳步稍頓,遲疑著坐下。
“你朋友?”唐裕十分自來熟,瞥佟貝貝一眼,邊說邊笑著衝她頷首。
蘇答接過果汁,淡聲介紹了一句:“這是唐裕。”
她沒多說,佟貝貝也沒多問,彎了下唇算是問候。
佟貝貝點了滿滿一桌東西,沒怎麼動勺,來電話,立刻起身去店外安靜的地方接。
瞥見蘇答麵前那份冰激淩,唐裕不見外道:“你們女孩子都喜歡吃這個?”
蘇答抬眸,說:“店員推薦的,隨便嘗嘗。”
“這個是從瀚城流行起來的。”唐裕也不知是交的女朋友太多,對這些女生喜歡的東西分外了解。
蘇答笑了下,隨口道:“是嗎?沒去瀚城。”
“……說到瀚城,有件特好笑的事。”唐裕忽地想起什麼,也不顧對麵妹子的臉色,和蘇答聊起來,“藺陽前年去瀚城你知道吧?”
“瀚城有個蔚藍山莊,是那最大的賭城,他跑到那賭,結果跟人出老千被扣下了。要不是賀原連夜趕去贖他,藺陽差點就讓人斷了胳膊。”唐裕當笑話般說給她聽,“你說逗不逗?”
蘇答一頓,眼睫輕顫,“賀原趕去贖他?”
“是啊。跟藺陽賭的那個人,和賀原生意上有些過節,你說說,這他都敢出千。在賭桌上被抓到出千,那可是打死都沒得說的,藺陽那人……”
唐裕不留情麵地嘲笑,蘇答聽著,手裡的勺子停在冰激淩邊緣,好半天沒動。
那個時候,賀原說好陪她去參加酒會,她枯等一整晚,被放了鴿子。
她隻覺得他太過不在意他。
那天風有多大,她心裡就有多冷。
尤其是後來,當看到新聞推送說倪棠當時正好也在瀚城,她整顆心徹底就涼了。
所有的熱情急轉直下,死心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一時間,這些時日賀原說過的那些話在腦海浮現。
他說他和倪棠沒有關係。他解釋,說買畫,幫倪棠,一切都是出於彌補。
她有聽,但又不敢信。
原來,他真的不是去見倪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