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秦羽蕎真是拿捏住了自己的命門,太知道自怎麼氣自己了!沈月慧瞪她一眼,當即宣布,“我不退伍了,我退伍了豈不是便宜你了。”
秦羽蕎瞄她一眼,偷摸抿嘴一笑,朝那頭的宋麗娥喊話,“宋團,沈月慧說她不退了,還要跳。”
宋麗娥從陰影中走出來,十分滿意,“那行,明兒繼續好好練舞。”
“是!”秦羽蕎給宋團敬禮,瞅著班務會都結束了,真是耽誤時間,準備小跑離開,“那我先走了。”
“哎!”沈月慧看著秦羽蕎飛奔的身影,連叫了幾聲也沒叫住人。
...
秦羽蕎因為沈月慧的事兒耽誤一陣,一看時間已經快到和顧營長約好的時點了。她囫圇吞了個饅頭,一路小跑趕到。
“我來遲了。”秦羽蕎一陣趕路,到了地方才停下腳步輕快往前拍拍背對自己的男人。
顧天準等了一會兒,回頭就看見跑得滿麵紅潤的秦羽蕎,喘著氣,額頭滲著汗。
“怎麼跑成這樣?不著急,你慢慢來就是。”
“對不住啊,我臨要走的時候有事兒耽誤了。”秦羽蕎往人身邊一站,兩人順著湖邊走。
“我們團沈月慧你知道不?跳舞跳得很好的,她居然想退伍回家。”
看著顧天準迷茫的表情,秦羽蕎提醒他,“上回開春彙演跳了支獨舞《泉水叮咚》的演員,穿著綠色裙子,想起來沒?”
這麼一說,顧天準有點印象了,他點點頭,“退伍了?”
“剛被我勸住了。其實她也不想退伍,就是沒轉過彎,說氣話。”
秦羽蕎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停不下來,“她跳舞跳了這麼多年,現在就不跳了多可惜啊。你說是不是?”
“嗯。”顧天準對秦羽蕎口中的人倒沒太大印象,他看著旁邊的人道,“你不跳了才可惜,你就該是在舞台架子上跳舞的。”
“嘿嘿嘿,那是,我要一直跳,跳到七老八十跳不動為止。”秦羽蕎說著話,還張開雙臂轉了個圈,整個人笑意盈盈,青春活力。
“我們村裡人都說,沒想到老秦家還能出個舞蹈演員,瞧著我爸我媽都不像是有這方麵天賦的人,我大哥和二姐那雙手雙腳更舞不起來,就我能跳。他們也支持我跳。”
“你小時候就很能跳了?”顧天準聽著秦羽蕎說起以前在家的日子,心生好奇,仿佛眼前出現了小姑娘逐漸長大的模樣。
“嗯,我小時候就好動得很,半點安靜不下來。我媽一開始特頭疼,結果縣裡文藝宣傳隊還看上我了,讓我跟著去學去跳,我那時候乾什麼都專心不了,就跳舞學得最認真。”
秦羽蕎想起自己小時候跳舞的場景,不自覺笑得眼不見牙,梨渦掛在兩側,眼裡晶晶亮亮的,格外惹眼。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話,不知不覺走到了供銷社,秦羽蕎從衣兜裡掏出兩毛錢買了兩根冰棍和十顆水果糖。買好後分了一根冰棍給顧天準,糖他不吃。
舌尖舔了舔冰棍,一陣涼氣襲來,澆得熱起來的夏日一個清爽,“還是冰棍好吃。”
顧天準吃冰棍,三口一個,等他吃完了,秦羽蕎才吃了一小半。
“你怎麼吃這麼快啊?冰棍就得舔著吃,這樣吃得久,相當於五分錢吃了好幾根。”
顧天準倒沒聽過這個說法,“你還挺有心得。”
“那是!以前家裡窮,等收麥子的時候撿了麥穗才能換根冰棍吃,我們都舍不得吃呢,就想多吃會兒。可是它化得也快,留不住啊。”
“那我再去給你買一根。”顧天準見她吃根冰棍倒說得楚楚可憐,立馬要轉身。
“不用了,我吃一根就行了,現在我自己也能掙錢呢。對了,你上回送了我水果罐頭,我也有東西送你。”
秦羽蕎吃完最後一口冰棍,又從兜裡掏出個方格帕子,帕子包裹得嚴實,四角掀開才看到裡頭的廬山真麵目。
一雙襪子。
這是趙雪娟給她出的主意。秦羽蕎一直想給人送點什麼,但是不知道去供銷社買什麼好,趙雪娟就讓她跟自己一樣,織襪子。
自己織的東西多有誠意啊,千金難買。
軍區作戰隊伍經常進行野外拉練,一個月能行軍一千多裡,特彆廢腳。一個個腳上全是水泡。趙雪娟給陳立軍織的襪子就是攢的碎布,縫了好幾層,穿著比普通襪子頂事兒些。
不少有對象的戰士都能有這麼一雙襪子,時不時還拿出來炫耀。
顧天準以前也見過手下戰士穿,那說起來都是自己媳婦兒縫的,滿是驕傲。
要說他參加拉練什麼苦都吃過,再苦再累基本都能扛下來,不過對象送的心意,他還是覺得心裡一暖。
“下回拉練我肯定穿上。”顧天準接過新襪子,手指搓了搓布料,隻覺得柔軟。
秦羽蕎見他把襪子裝進褲兜裡,右手垂在腿側,蒼勁有力的手掌微微曲折,骨節分明十分好看,就是這隻手,那天握著自己不撒開。
左右看了看,秦羽蕎見四下無人,鼓起勇氣伸手往顧天準那邊移動,手背輕輕貼上他的手背,肌膚相貼的一刻,兩人不約而同往自己的方向一縮,宛如驚弓之鳥,都被嚇著了。
沒出息!秦羽蕎在內心暗罵自己一句,她悄悄看顧天準一眼,這人倒沒什麼反應。
於是,再次出手!
顧天準意外被秦羽蕎碰到了手,這在外麵,隨時可能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人,不宜有親密舉動,於是他往旁邊移動幾分。
然而沒過多久,那光滑柔嫩的觸感又來了,不像是無意碰上,因為顧天準感覺到自己的小拇指正被人勾住了。
嘶~
這一勾,勾得人心都顫了顫,顧天準各種情緒湧上心頭,他咬著後槽牙,額上有若隱若現的青筋,閉眼平靜一瞬,再一睜眼便看向秦羽蕎。
顧營長儘量用溫柔的語氣同對象說話,“這是在外麵,我們還是保持距離,不要做出影響軍容風貌的事情。”
自己小拇指正勾上男人小拇指的秦羽蕎震驚抬頭,“你那晚不是這麼說的!”
仔細一聽,話裡有三分委屈,三分嬌意,四分生氣。
聽見秦羽蕎說起那晚,顧天準老臉一紅,不過他臉紅不顯,隻自己能感覺到升起的溫度,一如那晚喝了崴酒被害,看起來沒有半分醉模樣,實際不然。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外頭拉著秦羽蕎的手不放啊,這可不是他能乾出來的事兒。
第二天醒來,顧天準憶起此事深覺自己行事不端,做了平日最不屑的行為。顧天準在男女之事上保守,在外頭隻覺得不管什麼關係都應該謹言慎行,不能辱沒了一身軍裝。
本已努力忘卻此事,此刻複又被秦羽蕎提起,顧天準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算了,我先回去了。”秦羽蕎見他這幅模樣,心下委屈之情滕然升起,自己難得主動拉他手,這人竟然是這樣反應,真是讓人又丟麵子又丟裡子。
顧天準沒成想秦羽蕎直接奔跑著要離開,一時慌了神,等過了幾秒,人已經跑出幾米遠,兩條辮子甩動著,昭示著主人的煩躁心情。
來不及多想,他大步奔跑起來,立馬將人趕上,從背後抓住秦羽蕎的胳膊這才止住了她的步伐。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顧天準沒哄過姑娘,平日裡帶兵訓兵更沒人敢跟他發脾氣,因此往日神通廣大的顧營長倒是難得結巴起來。
“那天晚上是我喝醉了,所以抓了你的手。”
“是抓了很久!”秦羽蕎努著嘴,生氣的同時不忘糾正他的用詞。
“是。這件事是我不對,都怪吳峰打的假酒...你彆生氣。”顧天準不自覺放輕了聲音,用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語氣低聲哄著秦羽蕎。
秦羽蕎吸吸鼻子,麵無表情地點頭,“嗯,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說完便要掙脫顧天準的手離開。
可男人的手如銅牆鐵壁般不可撼動,秦羽蕎掙了掙無果,隻幽怨看他一眼。
顧天準鬆開秦羽蕎的胳膊,轉而握上她的手,十指緊扣,親密無間。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可是在外頭,影響軍容風貌。”秦羽蕎乖乖任他牽著手,偷偷彎了嘴角。
“你就當我現在醉了吧。”顧天準釋然一笑,去他娘的影響軍容風貌,不管了!
*
這頭處對象的恩愛非常,那頭程前卻麵上著急,趙海明給他打了電話,說是有信了,這會兒人正往公安局趕。
趙海明三十來歲,從部隊退伍後轉業進入公安局,成為了一名警察。這次正是他主導抓捕了兩名人販子,還在審訊過程中有了意外收獲。
“趙哥,人怎麼樣?”程前從兜裡掏出一包大前門,抖落出一根火柴化燃給他點上。
香煙煙霧散開,露出趙海明的笑容,“這回終於沒辜負你的信任啊,十有八.九跟你妹有關。”
“真的?”程前眼裡陡然放出亮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自己惦記這事兒二十多年,終於能有個進展了!
趙海明抽完一根煙,把人帶著往裡走,沿途用程前那包大前門給其他警察打招呼散煙,還不忘叮囑兩句,“你一會兒就在旁邊看著,彆出聲。本來不能讓你進的...”
“趙哥,你放心,我有分寸。兄弟記下這份情了,以後你要是有什麼...”
“不說那些,走。”趙海明知道他追查妹妹下落多年很不容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程前見到審訊室裡坐著一對中年夫妻,四十來歲的年紀卻是很是蒼老,看著仿佛五十多歲的人。男的名叫周二狗,身材瘦小,頭發稀疏,說話時一口老黃牙漏風,背佝僂著四處打量,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
坐在他旁邊的婦人名叫李春花,倒是富態不少,臉上贅肉擠著,狹長眼睛透著一股精明,一說話兩頰抖動。
趙海明親自審問二人,程前扮做旁聽警察在一旁凳子上坐著,十分安靜。
“警察同誌,你看我們也是就幫忙經手的,大事兒真不是我們乾的!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們吧。”
“你們的事兒先擱一邊兒,今兒主要是問問你們上回提到那個劉姐的事兒。”趙海明前幾日審訊的時候,聽到那男人無意中脫口道出一個劉姐,這人才是條大魚。
“什麼劉姐啊?不知道,我們不知道。”男人低下頭,斜眼看一眼自己媳婦兒,沒敢再吭聲。
程前攥著拳頭,手背青筋暴起,努力克製自己。
趙海明倒沒那麼好脾氣,大嗓門一拉開,直直吼過去,“周二狗,還不說是吧?包庇罪犯罪加一等,你們等著挨槍子兒吧。”
“彆啊!警察同誌,我們這又不是犯的死罪,怎麼就吃槍米米哦?你莫要嚇唬我們。”
“警察同誌,我們要是交待了劉姐有啥好處不?”李春花倒顯得鎮定許多,還知道討價還價。
“交待了算戴罪立功,到時候我能幫你們說兩句好話。要是你們能協助解救出被拐的婦女兒童,肯定對你們的量刑是有幫助的。”
吃下一顆定心丸,兩口子對視一眼,這才開了口。
原來兩人多年前跟著在昭城認識的劉姐乾活,後來發現這人開始拐賣人口,一開始兩口子也不敢乾,但是眼見著劉姐通過拐賣富起來,吃香喝辣的,怎麼能不眼饞?
兩人一合計,乾!
“那你們一九五六年六月真的在昭城臨紡街拐過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女孩?”
說到這事兒男人有印象,不為彆的,當時幾人見著那小女娃都覺得能賣個好價錢,因為模樣太好了。
生不出孩子的窮人家花不起大價錢買男娃,能買個女娃也算有個後,或者說買個童養媳的,加上那孩子模樣好,價錢怎麼也得往上加點。因此周二狗時隔這麼多年印象頗深。
程前一個箭步上前,按捺不住隱藏多年的情緒,“那她人現在在哪兒呢?”
那男人在腦袋裡搜尋片刻記憶,隨口道,“死了,劉姐回來還跟我們埋怨了兩句,說費了大功夫,結果那丫頭還沒到地兒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