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2.5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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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天氣逐漸轉暖,秦羽蕎和家人在一樓院裡曬著太陽,今天天氣不錯,暖洋洋的,眼看著快要春暖花開了。

住在一樓的薛玲搬了幾條長凳出來,閨女黃芳芳人小鬼大,也幫著媽媽搬,“小秦,你快坐著歇會兒。”

“謝謝嫂子。”

因為黃芳芳和圓圓關係好,兩人經常一塊兒玩,因此薛玲和三樓的溫倩秦羽蕎也算熟識。

院裡不少人都出來曬曬太陽,各自拿張凳子,或者乾脆往樹墩上一坐,閒聊的閒聊,縫衣裳的縫衣裳。

薛玲拿著一件汗衫縫,這是男人黃富貴的舊衣裳,她今天收拾衣裳出來洗的時候才發現開了線。

“媽,我跟圓圓去玩兒了啊。”

“去吧,小心著點。”薛玲叮囑閨女一句,繼續縫縫補補。

“嫂子,你針線活真好啊。”秦羽蕎就坐在她對麵,看她縫起衣服特彆熟練。

“哎,我又沒啥本事,就隻能搞點這些。”薛玲樸實的臉上靦腆一笑,被人誇了一句,她倒有些害羞,立馬轉移了話頭,“小秦,我看你這肚子挺大啊,是不是快生了?”

說到肚子,秦羽蕎下意識摸了摸,真挺大的,“沒呢,現在七個月,估摸還要等等。”

“喲,這才七個月啊?我看著這麼大,以為快足月了。那你這娃估摸長挺好。”薛玲咬斷線頭,看了看自己縫好的汗衫,看不出針線痕跡。秦羽蕎沒說錯,她這身縫縫補補的手藝是真挺不錯。

“是雙胎,所以更大。”這個月份了,秦羽蕎也大大方方說了自己懷雙胞胎的事兒,惹得旁人一陣驚呼。

旁邊坐著的幾個軍嫂聽到懷的雙胞胎都有些激動,畢竟這可不多見啊,紛紛湊過來看她肚子。

“這肚子看著是不一樣啊。”

“好像是更圓更大呢。”

秦羽蕎被人圍著也是笑臉相迎,聽著眾人的道賀聲,心裡也歡喜,倒是陳大媽特意散了眾人,“你們快彆把人圍著了,一會兒都要憋得難受了。”

“是是是,本來懷著孩子就辛苦,都散過去些。”

陳大媽說完又看了一眼秦羽蕎肚子,羨慕啊,自己家一個都沒有,人家一胎就得了倆,哎,真是愁人。

黃芳芳和圓圓從院子另一頭跑回來,兩人都跑出了一身汗,小臉紅撲撲的,圍在媽媽身邊休息。

“咋跑成這樣了,小心得病。”薛玲拿出手帕給孩子擦了擦,轉頭就見到自己跟前站著個男人。

這人她是見過的,一團的政委高強,自己男人的上級,她有些局促,麵對男人的上級難免有些緊張。

高強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家屬院裡的平靜,不少人都看著他,衝政委打了招呼。

要說政委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家屬院裡,有些奇怪,不少軍屬已經有些緊張擔憂了。

“你是薛玲薛同誌吧?黃富貴的媳婦兒。”高強看著眼前的軍屬開口,目光一掃又掃到她身邊的小女娃,瞧著才五六歲的模樣,哎。

高強在心裡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是,高政委,你找我有事兒?”薛玲難得見到領導,心裡惴惴不安,雙手攥著褲子縫,有些緊張。

“哎,咱們上外頭說去吧。”這裡人太多,不適合說這事兒。

薛玲一聽高政委這話,突然就有不詳的預感,這個時間點兒,軍區的領導突然來找自己,怎麼看怎麼像是...她顧不得許多,叫住了剛要轉身離去的高政委,激動開口,“政委,是不是我們家富貴出事兒了?”

高強心裡也是一驚,一句話就被家屬給猜中了,他一時難以開口,“薛同誌...你不要激動...”

完了,薛玲一聽政委沒有否認自己那句話,當即就明白了一切,她腦子裡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在往外冒,一個箭步衝到高強跟前,“政委,您跟我說實話,富貴是缺胳膊還是斷腿兒了?”

說著說著,薛玲的眼淚直往下掉,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她急切地想要從高強嘴裡得到答案,隻要人活著,受什麼傷她都能接受。

然而,高強沉默了。

薛玲看著一臉為難的高強,像是明白了什麼,她眼眶通紅,腦子發暈,想起那天自己男人回家來說了幾句話就要出發,兩人最後說了句什麼話來著...哦,她想起來了,那晚她做了黃富貴最愛吃的菜餅子還在鍋裡溫著,可這人說時間太緊,等他回來再吃。

“他...他可說了要回來吃我做的菜餅子的...啊...”薛玲嚷了一句話,兩眼一黑,腳上無力,眼看著就往後倒了下去。

“嫂子!”

“薛玲!”

院裡一眾人圍了上去,七手八腳將人接著,送回了屋裡。

*

這場自衛反擊戰打了一十多天,我軍大獲全勝,攻占了敵軍數十個城市,殲滅對方五萬餘人,可我方也犧牲八千餘名戰士。

下令撤軍那天,顧天準在後方的野戰醫院包紮了傷口,他在作戰中右腿被炸傷,現在正拄著根拐棍,估摸得休養兩三個月才能好全。

戰役的後半階段,他和馮翰王衛國等人分編進不同作戰隊伍,倒是一直沒再見到。

在戰場上就是如此,曾經並肩戰鬥的人不知道生死情況。

野戰醫院混亂又忙碌,傷員不少,在最後一次攻占作戰中,我軍遭遇敵軍的一次猛烈反撲突襲,傷亡慘重,顧天準見到不少戰友犧牲,心裡難受。

哪怕上過不少戰場,還是難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最終還是結束在了異國他鄉。

“顧天準!”

正當他難受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顧天準抬頭看去,竟然是馮翰。

難得見到個熟人,顧天準扯了個笑容,同他握了拳。兩人十多天沒見,倒像是十多年未見的老友,絲毫不見生分,畢竟大夥兒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

“不知道另外幾人怎麼樣?我一直沒見著人。”馮翰手受傷了,現在正吊著手臂,他掃一眼顧天準受傷的腳,再看看自己的手,“得了,咱們也算是難兄難弟了。”

“那還是你好些,至少走起來沒問題。”顧天準還支著拐棍,行動起來有些不便。

“不跟你說了,我們軍區的今天下午撤走,快出發了,你在醫院再養幾天走吧,有機會咱們再見啊!”馮翰在西南軍區,和昭城距離挺遠,這一彆,兩人都清楚,不一定還有機會再見。

“好,有機會見!”兩人握手擁抱,十分珍惜這次短暫的相遇和曾經並肩戰鬥的感情。

“要是你見到王衛國和小張他們,記得替我說一聲啊,哥幾個有機會再見!”馮翰擺擺手,轉身離去。

顧天準送走了馮翰,準備先回病房待著,說是病房,其實是個簡易病床,這幾天我軍在組織撤軍,處理善後,受傷暫時不方便出發的傷員便在野戰醫院歇著。

他拄著拐棍緩慢地走過醫院,見到前方正兵荒馬亂地搶救傷員。沒多久,醫生護士散開,將白布蓋上了烈士的遺體,宣告了死亡。

顧天準立在原地,看著兩名戰士抬著擔架將烈士遺體運走,一塊白布將人掩住,看不清模樣。可是,不論是哪個戰士的離去都讓他心裡不好受。

他怔怔看著擔架,突然見到白布下有什麼東西掉落了出來,抬著擔架的戰士沒有發現,直直往前走去。

顧天準拄著拐棍上前幾步,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等他走近,看到泥土地上躺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年輕姑娘,臉微圓,梳著兩條馬尾辮,笑起來很是可愛。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來一十多天前,王衛國倚著戰壕拿著一張照片在看,說那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兒。

那時候王衛國樂嗬嗬說,等回去就結婚辦禮。

顧天準俯身撿起了照片,看著上頭笑盈盈的姑娘,想起王衛國看著照片的模樣,紅了眼眶。

他忍著傷痛快步走著,攆上了前方抬著烈士遺體擔架的兩名戰士,將照片遞了過去,輕聲道,“同誌,這是烈士衣裳裡掉下來的照片,放回去吧。”

“好,謝謝同誌!”戰士將照片接過,放到了擔架上,又將白布掩了掩,遮住了所有。

再次出發,顧天準看著兩人抬著擔架離開,緩緩舉起手,朝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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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蕎被家裡人送回了三樓,可是院裡四處能聽見薛玲的哀嚎聲,痛苦聲,她男人黃富貴犧牲了。

“你彆去了,大夥兒都在安慰她,人多,你大著個肚子還是先歇著。”章如茵心裡也難受,大家都是當軍屬的,最能理解那種心情。

秦羽蕎怔怔坐在椅子上,心裡堵得慌,這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我去樓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溫倩收拾一陣準備下去,“奶,媽,你們就陪著蕎蕎。”

胡夢珠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孫女在想什麼,拿著凳子坐到她跟前,抓著她的手揉了揉,“你彆胡思亂想,這事兒大夥兒都不願意看見,可是...哎...你現在就是好好把身體保重就行。”

“嗯。”秦羽蕎小聲回話,可雙眼無神,心裡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到晚飯點的時候,院裡眾人都沒胃口,一樓隔壁兩家軍屬陪著薛玲,安慰她,可是喪夫之痛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緩解的。

溫倩把黃芳芳領回了家先把飯吃了,樓下太混亂,小姑娘被她媽嚇著了,懵懵懂懂聽明白了,自己爸沒了,她跟著自己媽哭,哭得一抽一抽的,被圓圓拉著手上了三樓。

黃芳芳哭得說不出話來,隻皺著一張小臉喊爸,就重複著這個字,聽得秦羽蕎心裡一緊。

因為擔心她情緒起伏動了胎氣,家裡人沒讓去看薛玲娘倆,秦羽蕎也有些害怕,一想到薛玲自己心裡也跟著難受。

軍區家屬院裡,這幾天氣氛低沉,連平時院子裡愛四處跑鬨的孩子們都安靜了,更顯得壓抑。

自己兩個家人在戰場上,秦羽蕎難免不多想,雖說犧牲名單裡沒他們,可是她總是忍不住想,顧天準和程前受傷沒有?怎麼還不回來,尤其是見到薛玲一家的悲劇,她控製不住自己。

給顧天準做的新衣裳褲子做好了,她過水洗淨,又晾了兩天,收衣服的時候,聞到上頭的皂角香氣,秦羽蕎抱著衣服想起薛玲那天說的話,黃副營長說要回來吃菜餅子。

思緒萬千,秦羽蕎呆呆站在走廊,突然感覺到肚子裡的動靜,孩子又踢了自己,最近胎動比較頻繁,“你們也想爸爸了是吧?”

孩子們是秦羽蕎此刻的支柱,她難得露出個笑容,輕輕撫摸著肚子,和孩子們說話,“再等等,爸爸肯定快回來了。”

說著話,安靜的家屬樓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一步像是踏在秦羽蕎的心上。

她心裡有了些預感,緩緩轉頭,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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