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蕎被送進產房的時候,隻模糊看到自己家人焦急的模樣,她肚子疼痛著,想說句話,可發不出音,隻緊緊攥著顧天準的手,下一秒就和人分開了。
耳邊隻隱約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喚著自己,一聲聲的蕎蕎,接著就被產房門給阻隔了。
產房外頭,站著秦羽蕎的家人,章如茵看著緊閉的大門有些焦慮,生個孩子可不輕鬆,就像是從鬼門關走一遭。
“媽,你坐著歇會兒。”溫倩一手扶著章如茵坐到胡夢珠身邊,“你和奶奶不然先回去吧,這生一趟估摸得去了大半天。”
現在是晚上九點,她估計順利的話,孩子出來也是淩晨,天都不見亮,章如茵和胡夢珠在這兒等著不知道身體吃得消不。
“我倒不要緊,石頭,你送奶奶回去吧。”說完,章如茵轉頭勸婆婆,“媽,這夜裡涼,你就彆在這兒等著,當心受涼。”
胡夢珠倒是執著,連連擺手,非要守在產房外看著孫女生完孩子才行,她是生過雙胎的,差點沒去了半條命,就是在家裡等著她也睡不著。
眾人見勸說不過她,隻能讓她留下,不過程前還是蹬著自行車回了一趟家,帶了些厚衣裳來。
顧天準一直盯著緊閉的產房門,他心裡惴惴不安,擔心這孩子不好生,又擔心秦羽蕎難受,可現在自己在外頭什麼都看不著,隻能乾著急。
他從來是個想著什麼去做什麼的人,凡事都靠自己,可這回,他除了等待,沒有任何辦法。
醫院牆上的掛鐘滴滴滴轉著,從夜裡轉到了第二日四點,一群人從沉沉黑夜等到了外頭墨色漸淡。
胡夢珠身體撐不住,靠在牆上昏昏欲睡,隻時不時掀起眼皮,看一眼產房門。圓圓被爸爸抱在懷裡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其他人都醒著,豎起耳朵聽著動靜,心裡盼望著孩子出生。
“啊~!”裡頭傳來一陣喊叫聲,聲嘶力竭穿透了牆壁,直直鑽進顧天準的耳朵裡。
他心裡難受,不顧傷腿起身,貼著產房門想聽聽動靜。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不知道裡頭怎麼樣了,他麵沉如水,內心焦躁不安。
“小顧,你坐著等吧。”章如茵揮了揮手,她是生過兩回的,自然知道這裡頭的難處,不糟一回罪真是甭想生下來。
顧天準點頭應了丈母娘的話,卻沒有邁步子,他感覺自己兩條腿仿佛千斤重,根本挪不動。
“嗷~”
產房裡突然傳出幾聲嬰兒的哭聲,一下子把門外的幾人鬨得一個激靈,顧天準雙手扒拉上大門,和其他人一塊兒圍在門口。
果然,沒多久,產房門開了,護士出來通知大家,“孩子生了,是龍鳳胎,大人小孩兒都平安。”
聽到這句話,眾人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紛紛要湧進去看看秦羽蕎和孩子。
秦羽蕎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汗濕打濕了頭發,整個人上氣不接下氣,真是累慘了,感覺全身都是軟的,一直被醫生護士鼓勵著使勁,折騰了數個小時,才成功生產,然後就昏睡了過去。
顧天準顧不上孩子,隻一個勁兒盯著自己媳婦兒,輕輕喚她兩聲,可人已經昏睡過去了,沒有半點反應。
再睜眼時,她已經躺在了病房床上,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人握著,這輕微的動靜瞬間驚醒了床邊的男人。
“蕎蕎,你醒了?”顧天準湊上前去,看著媳婦兒終於睜開了眼,就是看著還是疲憊,“感覺怎麼樣?身子還痛不?”
“還行。”秦羽蕎說話有些虛弱,輕輕點了頭,不過她現在什麼都不關心,眼珠子朝四周掃了一圈,啞著嗓子道,“孩子呢?孩子怎麼樣?”
“孩子都沒事兒,是龍鳳胎,哥哥和妹妹,這會兒護士抱去檢查了,一會兒回來,你放心啊。”顧天準說著話,正好見到溫倩走了進來。
溫倩見秦羽蕎昏睡著,便回家拿東西去了,順便給煮了紅糖雞蛋水,打了四個蛋來煮,熱氣騰騰的裝在飯盒裡帶過來,給她補充體力。
秦羽蕎吃過東西,身子暖暖的,不過她這會兒隻一心牽掛著孩子,等護士抱著孩子和章如茵一塊兒回來,忙動了動身子想直起身。
兩個小不點身子紅通通的,全身都皺巴著,眼睛沒睜開,正睡著呢。護士接生一年難得遇到生龍鳳胎的,也不免多了些羨慕,“同誌,你這福氣好啊,一胎生兩個,還兒女雙全了。”
秦羽蕎聽著,心裡也高興,她目不轉睛盯著兩個孩子,隻感覺看不過來,一時不知道視線落在哪個身上才好。這麼小的孩子,瞧著又脆弱又珍貴,她都不敢伸手去抱抱。
同樣不敢伸手的還有顧天準,他一雙手拿過槍扛過炸藥,麵對過窮凶極惡的敵人,就是沒抱過自己孩子,而且還是這麼小一個的孩子,就是碰都不敢碰,生怕給孩子傷到了。
“瞧你們沒出息的爸媽哦。”章如茵看得發笑,熟練地把其中孩子接過放到閨女身邊躺著,“這孩子跟你倆長得都像,這鼻子這眼睛,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等長大了肯定是個小美人兒。”
秦羽蕎小心翼翼攬著孩子邊緣,輕輕碰了碰她的小臉,再一看,“媽,這哪兒像了?我怎麼沒看出來。”
這小孩兒不是都長得差不多嗎?怎麼看出來長相的?秦羽蕎是真心看不明白,她戳戳身邊的顧天準,氣聲問他,“你看出來沒?”
顧天準探頭看著兒子和閨女,嘴角不自覺帶著笑,這臉蛋,這鼻子,這嘴巴,活脫脫自己和媳婦兒的結晶啊,“當然看得出來,跟咱們倆一模一樣!你看看兒子這鼻子這嘴,和你多像,閨女這模樣多像我!”
秦羽蕎聽了他話又往閨女臉上看,感覺和其他嬰兒沒什麼區彆,“算了,你們說像就像吧,我的乖寶,像媽像爸都行。”
“我看著也像,跟蕎蕎像!這鼻梁,一看就是我們程家人。”程前覺得自己認得準。
“那是,你們倆這副俊模樣,不管像誰,孩子都是漂亮的。”溫倩牽著圓圓在病床邊,圓圓可想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個勁兒踮著腳湊上去。
“媽,弟弟妹妹怎麼還不醒啊?”
“剛出生呢,可有得睡,等他們長大了就能跟你一塊兒玩,你要好好帶著他們知道不?”
“好!”圓圓搓搓手,盼著弟弟妹妹趕快長大!
“你快再歇會兒,這回是累壞了。”顧天準給秦羽蕎掖了掖被子,不讓她再說話,看著一臉疲憊的媳婦兒,他心裡不是滋味。
兩人,一個睡在病床上,一個坐在床邊,就那麼望著,眼裡隻有彼此。
“嗯,那我再睡會兒,你們記得看著孩子啊。”秦羽蕎對於自己幼年時的遭遇有些警醒,不忘提醒眾人看著孩子。
“你放心,剛護士抱去檢查,我都跟著去的,一步不離。”章如茵也警惕,孩子必須看緊了。
秦羽蕎放心地點點頭,又沉沉睡去,似睡非睡間,隻聽到家裡人小聲誇著孩子,長得漂亮,哭起來聲音也洪亮,是健康的,她彎了彎嘴角,放心睡去。
顧天準見媳婦兒睡著了,輕柔地替她攏了攏頭發,見她睡得正香才起身往旁邊床上去。
兩個孩子被放在旁邊床上,胡夢珠和章如茵在旁邊看著,一臉慈祥,不時說話。見顧天準邁著傷腿過來,忙給他讓位置。
“姑爹,你坐著看寶兒。”圓圓雙手抱著凳子放到床邊,乖乖地跟顧天準說話。
“謝謝圓圓啊,真乖。”
顧天準看著躺在床上的兩個小人兒,那麼小一隻,安安靜靜躺著,稍稍靠近,能聽到他們輕輕的呼吸聲。孩子睡著的時候小手攥成拳,他伸手過去,感覺自己一掌能包住孩子兩隻手。
右手食指上移,顧天準輕輕碰了一下閨女臉蛋,指腹碰上去的時候隻感覺軟軟的,這一刻仿佛完成了什麼神聖的儀式,他的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這是自己和媳婦兒的孩子,顧天準覺得這輩子沒有比此刻更窩心的時候了。媳婦兒和孩子們都在自己身邊,安靜睡著,讓他感到安心。
當晚,顧天準守在醫院,他這腳雖說沒好利索,但是行走起來問題也不大了,便沒讓家裡其他人跟著留下來,這兩天大家都累著了,沒必要全擠在醫院受累。
胡夢珠臨走前又挨個看了看孫女和曾孫子曾孫女,心滿意足,到她這個年紀了,看著小輩們和和美美的,還能幫著帶帶曾孫輩,還能有更滿意的嗎?想到這,回去的路上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程前下午就出去了一趟,章如茵讓他去拍了三封電報,分彆給程勝康,秦羽蕎婆家和養父母家報喜。
秦羽蕎睡了一個白天,到夜裡精神頭還不錯,抱著自己孩子不願意撒手,“你看看她,這手這腳真小啊。”
一覺醒來,她感覺自己恢複了不少,已經能下地了,不過也站不了多久,況且顧天準不允許她這麼下地,必須再回去躺著。
顧天準也看見了,不過孩子睡了,媳婦兒也該休息了,“是,這麼小不點兒,你快放下閨女,也睡了吧。”
“我沒困呢。”秦羽蕎回男人話的時候,頭也沒抬,壓根兒沒看他一眼,隻一個勁盯著自己孩子看,一左一右,兩個孩子,她現在心裡什麼都塞不下了。
“你身上不痛啊?”顧天準想起在產房外頭隱約聽到的一點吼叫聲就難受,“快歇著,早點恢複過來。”
秦羽蕎戀戀不舍地看著顧天準把孩子抱到另一張床上,舍不得收回視線,“是痛,生的時候可太費勁兒了,我感覺我差點死在那床上。”
“說什麼呢!”顧天準聽到個死字心裡一驚,“瞎說話。”
秦羽蕎一捂嘴,又呸了兩聲,調皮地吐吐舌頭,“幸好我媽不在,不然肯定說我一通。”
“知道就好。”顧天準攥著媳婦兒的手,鄭重地說道,“咱們可不能再生了,生這一回,我感覺我也去了半條命,就是在戰場上被敵人的槍杆子指著也沒這麼害怕。”
秦羽蕎一把捂著他的嘴,也數落他,“你也瞎說!這不好好的嘛,什麼命不命的。”
顧天準把秦羽蕎捂著自己嘴的手抓著放到嘴邊親了一口,“行,都不說這話了,咱都好好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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