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慧這些日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想明白一切後,倒也沒什麼猶豫的,準備認真跳好自己退伍前的最後一支舞,因此吃了晚飯歇了會兒便過來了。
“吃了,你快回去吃飯吧,我過來練會兒。”
“行,我走了啊。”秦羽蕎衝她揮揮手,自己回家去。
兩人剛互道了再見,就見到另一邊,趙雪娟急匆匆跑了過來,小臉在寒風中被吹得紅撲撲,奔跑著停在兩人麵前,大口喘著氣。
“你...”
“怎麼跑這麼急?”秦羽蕎上前拍拍她的背幫著順氣,“緩緩再說話。”
趙雪娟歇了一陣,咽了咽口水,這才開口,“你們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秦羽蕎摸不準頭腦,什麼事兒讓趙雪娟這麼著急跑過來。
“說是要裁軍!”趙雪娟急得紅了眼,雙手握成拳,跺了跺腳。
秦羽蕎和沈月慧萬萬沒想到這個回答,“裁軍?我們軍區嗎?”
兩人驚得上前幾步,忙追問趙雪娟。
趙雪娟點點頭,拉著兩人的手著急,聽聲音都哽咽了,“完了,我是不是要被裁了啊?”
“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啊,你聽誰說的?”
“咱們團陳乾事不是政委兒子嘛,他不小心聽到的!”
原來今天晚飯點兒,趙雪娟在食堂門口碰見陳乾事,陳乾事是當年運動起來後,被政委塞進文工團的,撈了個閒職,好歹不用下鄉。這人平日裡有些吊兒郎當,和文工團隊員們說話也不拘著什麼,大夥兒也不怕他。
趙雪娟今天在他麵前得意,說自己可是要參加十二月的彙演,要在大領導麵前表演,太露臉太爭氣了,問陳乾事羨不羨慕她們,那副小模樣真是挺嘚瑟的。
陳乾事馬上就要調走了,要是沒有他昨晚在自家父親書房門口聽見的那番話,他肯定是羨慕的,然而得知了軍區要裁軍之後,他不羨慕了,看著趙雪娟的小模樣,他一個沒留神,脫口而出,“羨慕啥啊,你小心跳完就被裁了,到時候找不著地兒哭去。”
趙雪娟一聽這話,稀裡糊塗的,畢竟沒人會開裁軍的玩笑,立馬就纏著陳乾事把話說清楚,在她的再三追問下,陳乾事隻含糊說了自己聽到的幾句話,還再三讓她保證不能說出去,畢竟這事兒還沒對外公布。
趙雪娟原本隻打算先跟秦羽蕎說說這事兒,就連陳玉香她都沒打算說,這丫頭年齡小些,又單純,彆給她增添煩惱,哪知道她一番打聽才知道秦羽蕎還沒回家,這會兒還在練功房,匆匆趕過來的時候沈月慧也在。
一不留神就告訴了兩個人。
秦羽蕎穿軍裝多年,突然聽見裁軍兩個字,心裡真是一驚,誰能接受得了啊?“他說沒說怎麼裁?裁哪些?是新兵還是老兵,是前線的還是後方的?”
趙雪娟搖搖頭,“陳乾事就聽了一耳朵,他自己都不知道呢。不過他後來安慰我,說興許是自己聽錯了呢。我覺得不可能,這麼大事兒,他能聽錯啊?而且這事兒不光陳乾事知道,我剛跑過來,還聽到路上有人在說呢。”
幾人說了會兒話,可這黑燈瞎火的也沒處找人求證去,不管是不是真的也不能到處嚷嚷。
“行,你先回去歇著吧,也彆太擔心,現在宋團也沒說什麼呢,咱們瞎擔心來瞎擔心去也沒用,自個兒還吃不好睡不好了。”秦羽蕎心裡有些不安,到底是把趙雪娟勸回了宿舍,讓她彆到處說,不管是真是假,也彆從她這兒傳開了。
沈月慧聽著這消息確實有些驚訝,不過她開了年就要退伍,裁軍與否對她來說影響不算太大。她打算好好參加最後一次彙演,跳完最後一支舞,轉身朝練功房去了。
...
今天回來得晚,沒趕上家裡的晚飯,章如茵不知道閨女在軍區食堂吃沒有,還是給她留了飯菜。
“吃了沒?吃了估摸也餓了,我給你熱熱。”章如茵一見到閨女回家來,忙問她,要給她張羅晚飯。
“再吃點兒吧。”秦羽蕎沒敢跟章如茵說自己沒吃晚飯在練舞,隻能含糊應了一聲。
一碗白蘿卜排骨湯,打了個蘸水,初冬時節吃起來也暖和。
秦羽蕎跳舞跳得身子發熱,走回家的一陣又被冷風給吹涼了,這會兒喝口湯,倒覺得全身上下暖暖的。
“媽,你快去睡吧,我陪他倆玩會兒。”秦羽蕎把碗衝洗了,準備回屋裡去。她和顧天準都沒回來前,都是章如茵帶著兩個小家夥在屋裡玩兒。
章如茵聽了點點頭,搓搓手不忘跟她說了說孩子今天吃了些什麼,拉沒拉粑粑,絮絮叨叨一陣,才放心回屋去了。
顧朝文和顧思語剛見著外婆出去,沒多久媽媽就回來了,兩人衝著媽媽樂了一下,又低頭玩自己的。
秦羽蕎上了床,看著兩孩子自顧自玩著也沒在意,她本來煩心著跳舞的事情,結果今晚又聽趙雪娟說了外頭傳起來的小道消息,竟然說軍區要裁軍,誰聽了這話能坐得住?她剛在章如茵麵前倒是藏得挺好,現在自己和兩個孩子單獨待著,便開始惆悵起來。
她十來歲參軍入伍,進了文工團,在這裡度過了目前的小半輩子,還在軍區遇上了顧天準,和人結婚生子,遇到了自己的親哥哥,認回了親生父母,要是真的裁軍,她怎麼舍得脫下這身軍裝?
雖說前頭勸起趙雪娟來頭頭是道的,可轉頭自己一個人待著,她也忍不住東想西想,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難受。
想著想著就一臉愁容,眉毛擰了起來,嘴角向下耷拉著。
顧朝文玩了一陣歪倒在媽媽懷裡,見媽媽不像往常那般搭理自己和妹妹,隻自己不知道看著哪裡發呆,他小手一揮,啊啊叫了兩聲,終於喚起了秦羽蕎的注意。
“怎麼了?”秦羽蕎剛剛盯著掛在門後自己穿了多年的軍裝發呆,想著真要裁軍就難受,她好不容易有了四個兜,難道就要沒了?兒子的一聲叫喚把讓她回了神。
顧朝文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媽媽,總覺得媽媽今天臉上皺皺巴巴的,都沒有朝自己笑,“啊...嘛...”
秦羽蕎不知道兒子怎麼了,伸手朝他屁股上一摸,乾乾的,沒有撒尿拉屎,乾脆把兒子抱進懷裡,“不會又餓了吧?外婆可說你前頭才吃過了。”
顧朝文被秦羽蕎抱在懷裡,朝媽媽咧嘴一笑,小手輕輕拍在媽媽手臂上,一下一下,像極了自己哇哇大哭的時候,媽媽一下下輕輕拍著自己哄自己的樣子。
秦羽蕎看著兒子小手努力揮著,臉上難得露了個笑容,低頭往朝文臉上一親,又臉貼臉跟他蹭了蹭,惹得兒子咯咯咯笑起來。
一扭頭,思語又不樂意了,她嘟著小嘴看著媽媽和哥哥好親,她眨巴兩下大眼睛,也湊上去,費勁想扒拉到媽媽,結果一個沒坐穩,倒在媽媽腿上,兩條小短腿兒直直朝天,摔了個四仰八叉,嘴裡哼唧一聲,啊啊啊笑起來。
“思語又怎麼啦?還倒了是不是?”秦羽蕎放下兒子,把閨女給抱起來,摸了摸她的臉蛋,自己閨女真的漂亮,這麼小她都看出來了,看那模樣就招人疼。
吧唧。
思語仰頭就在媽媽臉頰邊啃了一口,軟軟的小嘴唇蠕動兩下,哼哧哼哧像隻小豬,留給媽媽一個親親和一小抹濕漉漉的口水。
“來,我也親親我們思語。”秦羽蕎忍不住笑,眉眼彎了又彎,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抱著閨女。
秦羽蕎被兒子閨女這麼一鬨騰,剛剛的愁緒倒是了無痕跡,她也不去想了,一切等後麵的消息,現在還是自己懷裡的實實在在的寶兒更重要。
......
顧天準今天剛在軍區被郭慶華團長提前打了預防針,上頭決定明年開始裁軍,時間就剩一個多月了,具體政策還沒下來,不知道裁軍的主要對象,但是估摸到時候要報名單上去。
郭慶華是萬般不舍,哪個兵都是自己的兵,往常就是退伍他也一陣感慨,更何況是裁軍。
等團裡說完這事兒,又部署了演習事宜,一個忙活完,天都黑透了。
推開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大床上並排躺著的一大兩小。
秦羽蕎睡在床邊,雙腿彎曲著,一手搭在閨女思語身上,輕輕拍著在哄人睡覺,不過看著她眼睛也閉著,哄孩子睡覺自己也要睡著了。
思語和朝文兩個小家夥安安靜靜躺在媽媽身邊睡著,小臉肉嘟嘟,細長的睫毛像小刷子似的翹著,白日鬨騰夠了,這會兒倒是兩隻安靜的小豬。
顧天準解了軍裝扣子,看著床上的三人,心頭一暖,站到床邊朝自己媳婦兒和兒子閨女臉色都親了一口。
屋裡泛著暖黃色光暈的煤油燈還燃著,被窗戶外的風吹得東倒西歪,又堅強地站了起來。
秦羽蕎本就是哄孩子睡覺,自己來了困意,也沒睡實在,感覺到臉頰被人親了一口,她睜眼一看,顧天準回來了。
“你聽說裁軍的事兒了嗎?”她躺在床上含糊問一句。
顧天準手一頓,看著媳婦兒,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