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前半開玩笑地跟媳婦兒溫倩扯了一番生孩子拿壓歲錢的事情,成功贏得了溫倩一個白眼,她正忙著做菜,沒工夫搭理男人的歪理邪說。
“你快去把桌子凳子擺好,飯碗筷子也放上。”
“行行行,我就去。”程前和顧天準把他家裡的四方桌和條凳搬了過來,兩家的四方桌並攏,成了個長形大桌子,能坐下十來人。
“看著點兒,讓開讓開。”秦羽蕎端著一個長瓷盤從廚房出來,裡頭是一條整魚,濃稠湯汁盛滿了盤子,有些燙。剛把盤子放下,秦羽蕎就用被燙著的手指頭捏了捏耳朵,降降溫。
“你叫我端啊。”顧天準剛去找抹布,轉身就見著媳婦兒被燙著,手指頭紅紅的。
“沒事兒,那你過來端湯吧。”秦羽蕎衝了衝涼水,感覺手指頭好多了,看鍋裡的雞湯已經熬好,便把雞湯舀進兩個湯盆裡,最後撒上蔥花,“一桌一個啊。”
“蕎蕎,嘗嘗雞肉味道咋樣?”章如茵涼拌好雞肉,夾了一塊讓閨女嘗嘗鹹淡。
涼拌雞肉,肉質鮮嫩,調料鮮香,秦羽蕎吃得興起,又伸手往盆裡拈了一塊送入嘴裡,笑著對章如茵道,“好吃,裝盤吧。”
中午,大夥兒簡單吃了些,就等著晚上的年夜飯。
兩張桌子,坐了一大家子人,四代同堂,熱鬨得很。大家以湯代酒敬了最大的家長胡夢珠,尤其是圓圓,說起來話來甜得很。
“祖奶奶,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今天溫倩給孩子梳了兩個小啾啾,特彆像年畫娃娃,又福氣又可愛,哄得胡夢珠笑得眼不見牙。
“好好好,咱們圓圓小嘴兒甜得嘞,祖奶啊,給你準備了壓...”胡夢珠一個高興就想掏壓歲錢,被幾人阻止了。
大夥兒都說著得年初一給,年三十不著急。
桌上就三個大老爺們喝酒,程勝康一杯白酒下肚,想起去年自己孤零零過年,再看看現在的情景,真是熱鬨啊。章如茵忙著給胡夢珠和閨女媳婦兒夾菜,秦羽蕎不依了,給章如茵夾了好幾筷子,給她碗裡堆成半山。
“媽,你也吃,怎麼光給我們夾啊?”
“吃,媽在吃呢。”章如茵吃著閨女夾的菜,感覺更香了。
“爸。”程前一嗓子將看出神的程勝康思緒拉回來,“來,咱爺三兒走一個。”
顧天準聞言也舉起酒杯,三人碰了碰,顧天準和程前自覺將杯子壓低,讓程勝康的酒杯在高處,清脆的碰撞聲畢,三人仰頭就是一口。冬日裡喝上一杯白酒,能燒得身子暖和起來,得勁兒。
“今年這個年過得挺好啊,等來年朝文和思語也大些,到時候更熱鬨。”
秦羽蕎正和嫂子說著話,聽到爸爸提起兩孩子,扭頭衝他說話,“爸,日子過得快著呢,馬上都要一歲了,興許再眨眨眼,就能下地跑了。”
“是啊,日子過得快,我都覺得圓圓前陣子才多大點,眼瞅著就一天比一天大了。”
圓圓突然被點名,從香噴噴的飯菜中抬起頭,“爺爺,我可大了,我馬上就要六歲啦。”
說話時,小手一比,比了個五,惹得眾人發笑。
“我的傻閨女哎,你再看看你比的幾?”程前笑得前仰後合,提醒閨女。
圓圓垂眼一看,立馬將中間三根手指收了下去,就留著大拇指和小拇指翹著,將一個大大的六晃了晃,“六歲呢。”
“好好好。”程勝康看著孫女心下歡喜,這丫頭一向機靈,說起話來時常逗人發笑,轉眼孩子都六歲了,他看向程前,“差不多能上小學了,給報名沒?”
程前點點頭,“問過軍區小學了,下半年能上,這丫頭可積極得很,我和倩倩還說呢,咱們家這些大的都沒她這麼有思想覺悟,天天盼著去上學讀書。”
“這多好啊,有出息,爭取考個大學,給咱家出個大學生,多長臉啊。”
顧天準聽著考大學,突然就想起自己兒子的事兒,“爸,朝文這孩子也機靈,還總愛玩鋼筆,我估摸這小子繼承不了咱們家優秀傳統,拿不了槍杆子要拿筆杆子了。”
秦羽蕎坐在顧天準旁邊,抱著朝文看他一眼,又低頭對著兒子說話,“你爸可是給你定下一個大學生名額了,就看看你以後能不能行。”
顧朝文被喂了一口蔬菜肉沫粥,看到桌上大人們都看著自己,還有些懵,他小手一指,指著裝了半碗蔬菜肉沫粥的飯碗,小嘴一張,“媽...媽...”
意思很明顯,秦羽蕎又舀了一勺喂他。
“媽...媽...”聽著哥哥叫媽,顧思語也不甘落後,坐在外婆懷裡也不消停,鬨騰起來,小屁股一扭一扭,看著媽媽笑。
“好了好了,彆扭啦,你外婆抱著你都費勁。”秦羽蕎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上頭長著軟軟的頭發,手感極好。
顧思語也聽話,被媽媽摸摸頭就安靜下來,乖乖讓外婆喂飯。
“來,我抱會兒孩子,你把思語抱著,讓媽歇會兒。”顧天準把朝文抱了過來,讓秦羽蕎抱閨女。
顧朝文一朝換了地兒,倒也不吵不鬨,隻是癡癡看著還在媽媽麵前的飯碗,啊啊叫了兩聲,提醒爸爸。
秦羽蕎把兒子的碗遞過去,轉身想讓章如茵歇歇,便把閨女抱了過來,“媽,你自個兒多吃點,我吃得差不多了。”
章如茵推脫不過,又喝了半碗雞湯。
溫倩見狀,遊說婆婆添點飯,順便讓孩子練練手,圓圓坐在另一頭,和程前一塊兒,她側身喊話,“圓圓,快來,給奶奶添飯。飯在廚房甑子裡,木勺在裡頭。”
“好!”圓圓放下筷子,往地上一蹦,拿著章如茵的飯碗噠噠噠就往廚房跑,沒多久就雙手捧著碗回來啦。
“哎呦,奶奶的乖孫女,真能乾啊。”章如茵看在圓圓的麵子上怎麼也得把這飯給吃了。
溫倩看著圓圓也高興,“好了,回座去吧,問問爺爺添飯不?”
圓圓得了令,小跑著回到自己凳子前,仰著頭問程勝康添飯不,程勝康還在喝酒,擺擺手讓孫女快坐下吃飯,又誇了一遍孩子能乾。
挨了好幾個誇,圓圓吃起飯來更香了。
年夜裡,有些發冷,大夥兒守著到了零點,又點了一串鞭炮,思語和朝文早睡下了,秦羽蕎在屋裡照看著孩子,聽著外頭劈裡啪啦一頓響,替床上憨憨大睡的兩個孩子捂耳朵。
沒多久,顧天準放完鞭炮帶著一身寒氣回了屋,屋裡,媳婦兒正靠在兩孩子身邊昏昏欲睡,努力撐著眼皮等他回來,見人進屋了,她甜甜一笑,看著顧天準。
這一年又一年,顧天準覺得日子越來越好了。
一夜好夢,年初一家裡小輩一早就收到了三位長輩給的壓歲錢,不拘多少,都圖個吉利和高興。
顧朝文和顧思語被塞了好幾個紅紙封,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就看著屋裡所有人都在笑,自己也就跟著笑。
顧思語看手裡的紅紙封愣神,這顏色紅紅的,真好看,她舉著小手把紅紙封送到嘴邊,輕輕一咬,正好被媽媽看見。
“怎麼什麼都咬啊,快給她收著。”秦羽蕎把兩孩子手裡的壓歲錢取下來,放到顧天準手裡,又仔細檢查閨女嘴裡,就含了一口,沒咬掉碎紙屑。
“嘻嘻嘿...”顧思語咯咯咯一笑,吐吐舌頭,有些害羞。
一到過年,院裡孩子倒是撒開了歡,收著壓歲錢,吃著平日不容易吃到的糖果,好不快活,倒是大人累,要往外給錢,還得弄吃的,再走走鄰居。一通忙活,程勝康也返程回京市了,顧天準、秦羽蕎和程前也得回軍區忙碌,這年後首要大事便是裁軍。
......
宋麗娥手裡拿著一份表格,頂格抬頭寫著裁軍名單,下頭全是空白的,剛剛軍區政委找她談了話,這次國家裁軍,主要裁軍目的是壓縮非戰鬥人員和保障部隊,文工團赫然在列。
昭城軍區文工團分為歌劇隊、舞蹈隊和話劇隊,另有樂器手和幾位老師,加上宋麗娥和教導員等人,零零散散加起來現有一百來人,現下裁軍任務下來,她心裡難受,卻聽到政委一句,軍人天生就得服從命令,頓時啞口無言。
“政委,我知道咱們都得服從命令,可是這裁軍名額是不是太多了?大夥兒都待得好好的,突然來這麼一下,肯定受不了啊。”宋麗娥思慮再三,還是得替所有隊員們說句話。
“宋團長,這是上頭的命令,咱們都得執行,不光是文工團,後勤部那些也是一樣的,前陣子大領導來和首長點了咱們軍區試點,所有非戰鬥人員和保障部隊先裁軍一半名額,這還是咱們保了的。我知道,這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可沒辦法啊,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裁軍。”
上頭幾座大山壓著,宋麗娥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之前外頭風言風語,大夥兒以為頂多和前幾年似的裁一些人,問題不大,沒想到這回一下子這麼殘酷,看著手裡空白的裁軍名單,她歎了口氣,頗為無奈。
回到辦公室,宋麗娥和周麗蓉關起門來說話,兩人,一個沉默不語,一個唉聲歎氣。
周麗蓉虛眯著眼看著宋麗娥桌上的那張表,歎口氣,“這事兒就沒有餘地了?真裁一半?”
周麗蓉平日裡對文工團眾人頗為嚴厲,不少人挺怕她,可現在說裁一半就裁一半,她也舍不得,不管人是啥樣的,總歸是自己帶出來的,以往批評教育幾句,可也沒動真格的。
“嗯,我聽政委那意思,這已經是緩著來的了。”
“啥叫緩著來?這都裁一半了還叫緩?”
宋麗娥看她一眼,垂眸沉默片刻,輕聲道,“不少部隊文工團直接撤了,一個沒剩,政委說了,咱們文工團這麼些年任勞任怨的,首長都記在心裡,怎麼也得留個地兒,現在能保下一半的人,已經不錯了。”
“真的直接撤了?全解散了?”周麗蓉嘴裡碎碎念叨兩句,心裡更痛了,“哎,作孽啊,這可怎麼去開口?裁誰留誰?”
想著這一點,兩人都發愁。
*
沈月慧的退伍報告去年就交上去了,這回開了年便準備著退伍,她和秦凱兩人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
文工團眾人幫她拿著行李,將人送到軍區門口,門口停著一輛軍用卡車,會載著這一批退伍的幾十名戰士離開,送去火車站。
距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秦凱把行李搬去卡車車廂,讓沈月慧和其他人說說話。
軍區門口,站著一群女兵,眾人將沈月慧半圍在中間,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