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秋紅聽到大兒媳婦的喊聲,立時來了精神,兩手往圍裙上一擦,趕忙就跑了出去。
院子裡站著顧天準一家四口,兒子兒媳一人抱著一孩子,顧天準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正遞給劉芳芳和陳海燕。
再看兩人抱著的孩子,兩歲的孫子孫女嫩生生的,眼睛亮亮的看著四周,滿是好奇,兩個小家夥是頭一回來爺奶家,見到爸爸這邊的親人,倒也沒哭鬨,見誰都盯著看一會兒。
“媽!”
“媽。”
顧天準和秦羽蕎的行李被大嫂和三弟妹接過拿去屋裡放著,轉頭就看見了馮秋紅,立馬抱著孩子上前去。
“哎!回來啦,回來就好!”馮秋紅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兒子跟前,匆匆看他一眼,這人結了婚當了爸是不一樣,看起來成熟不少,是個一家之主的樣子了。
再看看兒媳,還是那麼水靈,“蕎蕎,快進屋歇著去,你們趕這麼大老遠路肯定累了。我看看我們朝文和思語呢!來,奶看看!”
顧朝文和顧思語這是第一回見到奶奶,耳邊有爸媽的提醒,告訴他們這是奶奶。
“寶,快叫奶奶,來之前可教過你們的。”
不過兩人還是有些不熟,對著第一回見的馮秋紅,沒叫出口。
“不著急,不著急,我看我們朝文和思語模樣真俊。”馮秋紅看一眼老二,“比你爸小時候還俊!”
顧天準被親媽踩了一頭倒還樂嗬,“那是,不看看是誰兒子閨女。”
“倒是美得你!思語跟她媽一樣漂亮,這眼睛可真好看啊。”馮秋紅兩手一攤,對著兩個小娃做出一副要抱的姿勢,“讓奶抱抱成不?”
秦羽蕎看著自己懷裡的閨女,輕聲哄,“讓奶抱抱好不好?”
一見這模樣,顧朝文沒有動靜,倒是顧思語像是思考一會兒,動了動小腦袋,乖乖任馮秋紅抱了過去。
馮秋紅抱著孫女和老二一家進屋,這會兒子看著懷裡的孫女,隻覺得這小丫頭太水靈了,整個人香香軟軟又白嫩,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自己。
“思語,思語,來,奶帶你看看咱家裡。”
秦羽蕎抱著兒子和馮秋紅一起帶著兩個孩子在屋裡轉了轉,最後在給他們一家準備的屋子裡坐下說說話。
“蕎蕎,這屋啊我和你大嫂提前給規整了,床單啥的都換的新的,你三弟妹今天又掃了遍,乾淨得很!”馮秋紅抱著顧思語,又摸摸坐在秦羽蕎懷裡的孫子顧朝文的小臉蛋。
一兒一女,她是真替兒子高興。
“辛苦了媽,還有大嫂和三弟妹,其實不用那麼麻煩。”
“那哪成,反正你們這陣子就放放心心地住著,到時候帶朝文和思語也四處看看,他們倆可是頭一回來京市。”
“行!”秦羽蕎看兒子這會兒也適應了,逗他一句,“朝文,讓奶抱抱好不好?你看妹妹,妹妹都被奶奶抱著。”
顧朝文扭著頭看一眼,妹妹正在馮秋紅懷裡安靜坐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正四處打量著屋子。
“來,媽,你抱抱朝文,這孩子肯了,他就是比思語靜些,思語這丫頭自來熟。”秦羽蕎把孩子交給馮秋紅,自己把思語抱了過來。
“喲喲喲,我們朝文這副模樣跟老二小時候真的一模一樣啊。”馮秋紅兩手夾在孩子腋下,麵對麵和他對視著,看著孫子的小臉蛋依稀能見著二十多年前的顧天準小時候。
“是吧,顧營長也這麼說,他說您見了肯定歡喜,朝文這孩子就隨他,就是性子沒他皮。”
“那可不,老二小時候挺皮,不過越長大反倒還越穩重了,比他大哥還像個主心骨,當年他要去參軍入伍我還擔心呢,誰成想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馮秋紅和兒子說不了幾句體己話,一群兒子都粗枝大葉的,反倒是和兒媳婦能說上幾句。“你彆怪媽念叨,自從你和老二結了婚,我這顆心才踏實了,雖說在那邊回家次數少,可總有個正兒八經的家了嘛,以前屋裡頭冷冷清清的,一個大老爺們自個兒住著,哪有現在熱鬨。”
“媽,我們確實回來次數少,有時候走不開,有時候探親假也耽誤,加上前頭孩子太小,你和爸彆怪我們就成。”秦羽蕎對著自己爸媽自然不會這麼說,可麵對婆婆,該說的也得說到,態度總是要有的。
一聽這話,馮秋紅嗔怪她,“這說的哪兒話,老顧和我都知道,你們在軍區不容易,家裡老大和老三一家也理解,沒人會怪你們。”
顧天準每月都給家裡打十五塊錢,他現在一個月工資加上津貼有一百來塊,權當是全了不能在父母身邊照顧的這份心。
“朝文,思語,叫奶奶。”秦羽蕎再次哄著兩孩子叫人,思語倒是適應了,跟著媽媽就張嘴了,就是朝文還認生,死活沒開口,馮秋紅倒是理解,又抱了抱孫子。
屋裡婆媳倆說了半晌話,顧天準在外頭和剛從工廠下班回家的大哥三弟也見著了麵,又是兩年不見,三兄弟還是熱絡。
“二哥,這回回來能多待些時候了吧。”顧天陽知道今天二哥一家回來,特意和人換了夜班,從機械廠趕回家。
和他前後腳到的是顧家老大顧天強,他從棉紡廠回來,上前拍拍二弟的肩膀,覺得這人又健壯不少,都是出重勞力的,當兵的確實不一樣,“見著媽了?”
“見著了,跟蕎蕎在屋裡說話呢。”
“二哥,我侄子侄女呢?”顧天陽四處望望,盼著見見顧天準兩個孩子。
“屋裡呢,跟媽在一塊兒。”顧天準手一指,又往後看了看,沒見著顧建民,“爸還沒回?”
“去隔壁老餘家薅魚去了,說是你要回來,老餘頭昨天天去打了魚,他挑條大的咱們燒著吃。我去看看媽他們。”
顧天陽著急去逗侄子侄女,一閃身就往西屋去,沒多久,顧建民就拎著一條肥美的草魚悠哉悠哉回家了。
“老二,回來啦!”一見到顧天準,臉上笑開了花,顧建民自己就崇拜軍人,不過他當年沒趕上趟,反倒是家裡老二成了軍人,這不算是圓了他的夢嘛。
“爸,來,我拎著。”顧天準上前接過顧建民手裡的魚,父子倆一路往廚房走,“這魚得有三斤多啊,個頭不錯。”
“那是,你餘叔去城西河裡撈的,上回下象棋他欠著我,今兒我就去拿回來了。”
顧天準衝顧建民豎個大拇指,“爸,你可真是厲害。”
放下魚,顧建民急著去抱孫子孫女,自家家裡的誌剛和小花都大了,他也有好些年沒抱過這麼小的娃,這一上手還有些緊張,尤其是抱著思語,孫女甜甜一笑,臉頰肉都鼓了起來,看得人心都化了。
再一看孫子顧朝文,更是親熱往他臉上就是一口,“好小子,跟老二真是一模一樣啊。”
馮秋紅聽到這話不住點頭,“我就說是吧,對了,你那魚拿回來給老餘頭錢沒?”
“給了一毛,這人玩賴啊,非要我給錢。”顧建民領著孫子孫女去外頭,“彆窩家裡,咱們在院裡玩兒,一會兒就開飯。”
顧家這天的晚飯十分豐盛,除了那條大草魚放在盆裡用水養著,準備後天再吃,桌上葷腥還是不少。
蒜苗香乾回鍋肉,肥肉煸出油,冒著油光,爆炒鴨肉配上薑絲辣椒碎和酸菜碎,香辣下飯,炒萵筍葉,清淡可口,涼拌海帶絲,熗炒蓮白,還有一盆番茄煎蛋湯。
屋裡熱鬨,推杯換盞,一高興,顧建民開了瓶通洲老窖,供銷社賣2.5一瓶,父子四人一人一杯,仰頭喝下。
“你爸可高興,鐵公雞都拔毛咯。”馮秋紅洗涮自己男人一句,這人還舍得買這麼貴的酒,畢竟,以往這人可是隻舍得去打散酒的。
“哎呀,不說那些,今兒老二回來,都高興!”顧建民喝了兩杯下肚,有些上臉,看著桌上坐著整整齊齊一家人,笑出了皺紋,“蕎蕎,你多吃點啊,老二,你給你媳婦兒多夾點菜。朝文和思語愛吃啥,那雞蛋羹專門給做的,不拉嗓子。”
“你真是管得多啊。”馮秋紅少有見他這麼高興,不過轉念一想也是,現在一大家子都在,就連最晚結婚的顧天準也拖家帶口,兒女雙全,能不高興嗎?
“爺,那雞蛋羹我能吃不?”十一歲的顧誌剛咬著筷子問顧建民。
“那肯定能吃啊,你爺啥時候虧過你!”顧天陽倒是先回侄子的話。
“爺剛說特意給弟弟妹妹蒸的。”小花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顧建民恍然大悟,擺擺手,一張老臉通紅,“爺剛說岔了,都給你們幾個小的蒸的,都吃都吃啊。”
秦羽蕎兩手空閒,看著被顧天準抱在懷裡的閨女,以及對麵被公公抱在懷裡的兒子,自己倒是吃得輕鬆,“我抱會兒不?”
“這有什麼,你吃你的。”顧天準摸摸閨女的頭,小丫頭自己吃得可好,他就偶爾給孩子夾個菜。
顧思語自己拿著小勺子舀雞蛋羹吃,她的小碗裡裝著半碗雞蛋羹加一坨米飯,秦羽蕎給她打散了拌勻了,這是她最喜歡的吃法。
一勺又一勺,吃的小嘴上還沾著雞蛋羹,小舌頭探出來一舔,又乾乾淨淨了。
飯桌上,大夥兒吃得差不多,除了那四父子還在喝酒聊天,馮秋紅把朝文抱了過去,逗著孩子叫爺爺和奶奶。
可能是吃飽了,也可能是在家裡待了一陣,顧朝文適應不少,見到媽媽在旁邊教著自己,便跟著開口,“奶~奶~”
“哎呦!我的乖寶兒。”馮秋紅把孩子抱進懷裡,笑得眼尾的皺紋疊起。
顧建民一聽,立馬放下筷子,咧著嘴看著孫子,“來叫一聲爺爺。”
顧朝文看著自己麵前一張大紅臉,小手一指,激動地衝著媽媽說話,“猴屁股!”
桌上爆發出一陣笑聲,尤其是顧家幾兄弟,誰敢這麼對老爺子這麼說話,這不是討打嗎?顧建民一抹臉,也跟著笑兩聲。
還是秦羽蕎立馬解釋,“上回我們去了動物園,他就見著猴子了,可喜歡。看什麼都像,童言無忌啊。朝文,這是爺爺,快叫爺爺。”
“爺爺。”顧朝文見大家都在笑,自己也傻樂起來,乖乖叫了人。
顧建民倒沒跟個兩歲的娃置氣,他親親熱熱拍了拍孩子的臉蛋,轉頭又喝酒去了。
顧天準正仰頭喝完一杯白酒,三弟顧天陽又給他滿上,放在旁邊。
顧思語看著大人吃了好回酒,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她直勾勾盯著那酒杯,能看見裡頭透明的液體,是水,她認得水。
看著看著,頭越靠越攏,顧思語的小腦袋被顧天準發現了,他大手將酒杯往旁邊一推,推遠了幾分,衝閨女晃晃手,“這是酒,你可不能喝啊。”
聽到爸爸的話,思語垂下頭繼續吃自己的雞蛋羹,隻不時看那酒杯一眼,滿眼都是好奇。
一頓飯吃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馮秋紅和兩個兒媳去洗碗,秦羽蕎還要幫忙,被婆婆趕了出來,初來第一天,隻讓她歇會兒。
院裡,誌剛和小花正在逗弟弟妹妹玩兒,朝文和思語在地上走著,被兩個大的牽著手看院子裡種的花。
顧建民和三個兒子站在旁邊說話,不時看一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