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大兒子秦正楊進了肉聯廠,孟桂芬家裡還時不時見肉,肉聯廠不少雜豬肉,尤其是些骨頭,豬下水,廠裡職工能優先買,也不要票,他有機會就買點給家裡帶回去。
一早接到消息,今天秦羽蕎一家要回來,孟桂芬可激動壞了,一大早就和秦華軍起來,秦正楊說了今天會帶兩斤豬肉,一斤豬頭肉回來,她就殺了一隻自家養的雞,給熬上了雞湯,等著晚上吃。
晌午飯,兩口子簡單吃了點,算著時間便去村口等著,等了好一陣,終於見到一架驢車來了,上頭坐著的不是秦羽蕎還能是誰?!
好些年頭沒見,孟桂芬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她幾步小跑上去,站定在驢車旁,看著閨女喜笑顏開,這丫頭當了媽真是不一樣了,眉眼看著更溫柔,“蕎蕎,累著沒?慢點下來。哎呦,這就是朝文和思語啊,我的好娃,外婆抱抱!”
“爸,媽。”顧天準和二老打了招呼,一家人下了驢車。
兩個小家夥頭一回來村裡,忍不住四處打量,隻覺得什麼都新鮮。這個時候田裡在收麥子,一茬茬金黃色麥穗可漂亮。
孟桂芬眼睛尖,哄著兩個小娃去看麥穗,“外婆抱著去看看那個金黃色的穗子好不好?”
顧朝文看著眼前的陌生人,隻知道媽媽和她很親,他看一眼秦羽蕎,見媽媽點頭了,便也點頭,乖乖讓孟桂芬抱去。
秦羽蕎抱著思語也跟著去,兩人帶著孩子到田邊,扯了一縷麥穗在孩子跟前晃,逗得兩人哈哈笑。
“小顧,你們這回是先去了京市見了蕎蕎親爸媽那邊和你爸媽那邊哇?”秦華軍和顧天準走一路,倒沒過去湊熱鬨。
“是,爸,在京市住了一陣子,來看看你們,過幾天就要銷假回昭城了。”顧天準把右手的袋子提了提,“蕎蕎親媽那頭跟你們準備了東西,讓我們一定得帶來。”
“哎呦,客氣咯。”秦華軍又看著大兒子秦正楊,“正楊的工作還得感謝你老丈人,不然他哪有那麼好機會啊。”
“蕎蕎親爸媽那邊也感謝你們,都是相互的嘛,爸,你們現在田裡劃的哪兒啊?”
秦華軍說起自家田就高興,伸手一指,“那邊能看見不?好幾畝遞,正是好,現在這個政策好,大家都吃得起飯咯。”
“那是挺好啊。”
村裡大腳嬸兒原本在屋裡休息,聽到外頭說話的動靜在窗戶那兒一看,竟然是秦家那個撿來的閨女回來,她好奇心重,立馬趿著布鞋就出門,站在門口同孟桂芬說話。
“桂芬,你閨女回來啦?”
“是,今兒剛到呢。”
“大腳嬸兒。”秦羽蕎同村裡人更是許久沒見,不過一見著人,還是能想起來對上號。
“哦哦,不得了啊,蕎蕎都生娃啦,挺好挺好。”她衝幾人笑笑,又往隔壁家去,準備和村裡幾個嬸子閒扯去,最近村裡也沒什麼大消息,這事兒還值得說道說道。
她撒丫子跑了,半步沒歇著,秦家人也回家去了。
秦羽蕎看著自家差點沒認出來,這圍出來的豬圈,院裡的養著的幾隻雞鴨,真是變化大了,“媽,現在家裡喂得可不少啊。”
“那是!”說起這事兒,孟桂芬就高興,直嚷嚷著現在生活太好了,“原本四隻雞的,今兒早上剛殺了一隻。”
“你殺什麼雞,留著多下蛋,或者你們過年吃,我們回來隨便吃點就成。”秦羽蕎看著院裡隻剩下三隻老母雞有些心疼。
“那有啥,養來不就是吃的嘛,再說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還能虧著你?”孟桂芬大手一揮,把人領進屋裡。
家裡還添了不少家具,衣櫃和立櫃都是新打的,以前的用了太多年已經開始朽了,秦華軍乾脆趁著翻修房子的時候一起給換了。
“這弄得挺好啊,好看。媽,你眼光好。”
秦華軍找出幾個瓷碗,挨個倒上熱水,“咋就知道是你媽選的了?就不能是你爸我選的?”
秦羽蕎試了試水溫,還有些燙,另外拿了個碗倒了一半出來,左右來回倒,把水快速涼下來給孩子喝,“爸,你就是聽我媽的,我媽說選哪個你還能有意見啊?”
“哈哈哈哈,還是閨女說得在理!”孟桂蘭鳳眼狹長,笑意漸盛,忙著張羅晚飯去了。“你二姐一家晚點過來,咱們今天吃個團圓飯。”
孟桂芬做菜一向是無辣不歡,不過這回有兩個小家夥在,她特意先起鍋了一部分,沒放辣椒,“來,這是給咱們朝文和思語的,我怕辣著他們倆。”
“是,咱們老家的辣椒他們肯定受不住,一點兒都彆碰著。”
秦華軍在院裡支起一張圓桌,三個兒女都忙前忙後幫著拿條凳,擺碗筷,不一會兒便落座了。
桌上飯菜豐盛,量也足,一道鮮香麻辣的麻婆豆腐,一道軟糯的紅燒肉,鮮美的雞湯,小煎雞肉,野菜餅,涼拌豬頭肉,另外蒸了一碗雞蛋羹,炒了蓮白。
秦雪蓮看著小妹也成家生孩子了,很是欣慰,她側頭問秦羽蕎,“當媽感覺咋樣?累不?”
“累,但是心裡歡喜,看著這倆小家夥一點點長大,還是高興更多。”秦羽蕎不時和二姐說悄悄話,“二姐,你家裡現在咋樣?我聽大哥說,姐夫在村裡當上會計了?”
秦雪蓮也挺滿足,雖說自己男人王建沒機會進城當上國營大廠的工人,可在村裡當個會計也算是體麵活,“現在不是不算工分了嘛,以前的公社有和沒有也差不多了,每個村自己選了村長村支書,王建他人還算機靈,選上了會計,高低也算吃國家飯。”
“那確實算,你呢,現在忙不?”
“王建他們村裡有人去銀行貸款開了個紡織廠,這可嚇人,我們聽著都犯怵,不過他倒是挺有決心,說乾就乾。不過麵積不大,就在村裡乾的,招了六個人,我也選上了,白天就去那廠裡乾活,你彆說,比下地乾活掙工分賺得多多了,一個月能有十二塊錢。”
“喲,真挺不錯啊!”
“那是,反正現在這樣挺好,都有奔頭不是。”秦雪蓮和秦羽蕎說著話,兩姐妹一人一句,一時忘了夾菜,說得停不下來。
“這兩丫頭,跟小時候差不多,一見麵就有幾肚子話說。”孟桂芬衝桌上幾人說道,“蕎蕎從小跟正楊和雪蓮關係都好,就是現在隔得遠了,見不著麵。”
“媽,我肯定有機會就回來看你們。”秦羽蕎這幾年遇上孩子太小,回來的次數確實少,她自己也想著家裡,“我可想你做的菜。”
“你就是饞。”孟桂芬最喜歡聽的一句話就是兒女念著自己做的菜,聽著就歡喜。
“媽媽就是小饞貓!”顧思語聽到外婆這麼說,也跟著說話,平日秦羽蕎沒少說她是小饞貓,現在她還直接把這稱號安到媽媽頭上了,惹得桌上眾人大笑起來。
一家人吃過飯,在院裡乘涼,初夏時節,天氣已經燥熱,偶有蚊子飛來飛去,不時就給人叮上個苞。
秦羽蕎穿著長裙,露在外麵的腳踝起了個包,有些發癢。孟桂芬見狀立馬回屋抱著自己的黃桷蘭酒出來,倒出來幾滴往閨女腳上抹。“還是這個有效,上回你哥從城裡帶回來啥花露水,我不喜歡用。”
秦羽蕎手指甲往被抹過的蚊子包上戳,又癢又刺,甚至還有些舒爽,那黃桷蘭泡了酒止癢效果挺不錯。
“你媽就是不懂得享受,那花露水是什麼?供銷社裡頭的好東西,賣得可不便宜,你媽還是就喜歡弄這個。”秦華軍指著院子圍牆外頭的一顆黃桷蘭樹道,“這不又開花了,你媽可弄了不少下來。”
“哈哈哈,爸,我也喜歡黃桷蘭泡酒。”秦羽蕎抬頭一看,自己小時候那棵樹還在,長長的橢圓形花朵,純白的花瓣層層疊疊包裹,“咱們去采點兒吧。”
“你真是還小啊!”孟桂芬說是這麼說,立馬起身招呼一家人出門。
樹上的黃桷蘭開了不少,一朵一朵綴在綠油油的樹葉中,遠遠看著星星點點,走到近處能聞著淡淡清香。
“來,朝文和思語一人摘幾朵好不好?讓你們外婆給掛衣裳上,咱們就不會被蚊子咬了。對對對,扯,用力哈哈哈。”秦羽蕎把黃桷蘭扯了一半,讓孩子最後用力一拉,就拽了下來。
孟桂芬拿著針線忙活,從一筲箕的黃桷蘭裡挑挑揀揀。
秦羽蕎看著她的動作,想起小時候最愛等著媽媽拿針線往黃桷蘭上一穿,留兩條線給係衣裳上,自己衣裳前麵掛著兩三朵黃桷蘭,真是漂亮又神氣。
朝文看著自己衣裳前掛著兩朵漂亮的白色花花,他低頭伸手一碰,立馬咧嘴一笑,聽到媽媽問自己喜歡他,他高興點點頭。
“香香,花花香香。”思語小手不住地摸著黃桷蘭,可喜歡了,她攪著花朵晃來晃去,甜甜地謝謝外婆。
“那親親外婆好不好?”秦羽蕎詢問思語。
顧思語思考一下,點頭應下,嘟著嘴被媽媽抱到孟桂芬跟前,吧唧就是一口。
“朝文要不要親親外婆?外婆給你戴了花花。”秦羽蕎又看著兒子,見兒子沒有意見,又往孟桂芬另外一邊親了一口。
被兩孩子左右親一口,孟桂芬臉都要笑爛了,壓根合不攏嘴。
“你要不要戴?”秦羽蕎自個兒也戴了,屋裡所有女同誌衣裳前一人幾朵,唯一的男同誌隻有顧朝文戴了,秦羽蕎笑著打趣顧天準,她想了想顧營長這麼高大一男人,衣裳領口中間戴幾朵白色小花,真挺樂人的。
顧天準瞪他一眼,勾唇一笑,“來我開涮是吧?我這大老爺們戴這個合適嗎?”
“哎,多可惜啊,一會兒就讓蚊子咬你去,反正我們不會被咬是不是?朝文,思語。”
“咬爸爸!”思語聽著媽媽的話,狠狠點頭,正好見到空中一直嗡嗡飛的蚊子,小手一揮,替它指路,“爸爸在這裡。”
“嘿,這丫頭討打了是吧?”顧天準湊到閨女跟前,嚇唬她,“信不信打你屁股?”
顧思語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一手背到身後,想捂著自己的小屁股,小嘴叭叭的,一手指著顧朝文,“打哥哥屁屁。”
顧朝文看一眼妹妹,忍不住歎了口氣,“爸爸才不打我,我聽話。”
顧思語一聽,又左右看了看,目光和媽媽對上,立馬扭頭看著爸爸,“那打媽媽屁屁。”
“嘿。”秦羽蕎看著顧天準眼裡笑意更盛,佯裝發怒,“思語,你就這麼對你媽的?我可生氣了。”
“媽媽,我給你呼呼,呼呼~呼呼~不怕,不痛不痛~”顧思語趴在秦羽蕎肩頭,小嘴一嘟,努力朝她吹氣,吹得她幾根發絲飄起來。
“行了行了,給你媽撓癢癢是吧?”顧天準揉了揉閨女的頭,隻覺得她好玩兒,腦子還活泛,“鬼靈精。”
秦家人一路走,孟桂芬走在前頭,正好路過魯明和劉明豔的屋子,她停下腳步等著秦羽蕎一家跟上來。
秦羽蕎自然也看見了,這魯明家門口荒草叢生,牆上還有不少蜘蛛網,眼看著是有些破敗。
“媽,他們家人呢?”
當年魯明和劉明豔都判了死刑,家裡就剩個老母親和兩個孩子了,不過他們孩子應該都成家了。
“魯明和劉明豔拐賣孩子的事兒鬨出來之後,他們沒臉待村裡,等判死刑的消息一下來,全搬走了,這屋都空了好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