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債主找上門(1 / 2)

一大早,玉宸宮便遣人來請巽何上神看診,說是神尊身體微恙。

昨日那荒唐事,巽何也聽說了,但想來以奚玄卿的修為,承那五百鞭,也不至於病入膏肓,急他問診。

他沒好氣地對來傳話的仙使說:“又不是快死了,叫他忍著。”

便挎著藥箱動身先去了趟司命殿,臨近午時才悠悠晃去玉宸宮。

老遠就聽見奚玄卿的咳嗽聲。

倒像個沒事人似的,披著一身素衫,斜倚在窗欞前軟榻上,手持罪案卷宗看著。

麵色蒼白得同那窗外玉樹沒什麼區彆,捂著咳嗽的帕子上沾著點點血痕。

他不甚在意,閒暇地端著一杯茗茶輕抿。

大夫最看不得病患作死,巽何上神飛升前就是大夫,飛升後也沒丟下老本行,乍見奚玄卿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連連罵了好幾聲。

“不是說就承了五百鞭嗎?也能給你打成這樣?”

他一臉慍怒,拽過奚玄卿的手腕,脈搏一把,臉色驟變。

“你瘋了?雖說隻五百鞭,可好歹是靈鞭天刑,你居然封印了修為,你要尋死何必還叫我來給你看診?”

奚玄卿不甚在意,一邊給巽何沏茶,一邊道:“鳳翎犯了錯,我存了私心,不願他受苦,可這罪懲卻不能免,既然代受,不封印修為難以服眾。”

巽何翻了個白眼:“那小子遲早有一天害死你。”

奚玄卿不與爭辯,隻一本正經道:“你將我好好看看,我現在還不能殞,這九天境的上神就隻你我、九方遇三人,他一趟凡塵劫歸,修為儘失,若我殞了,整個四海八荒三重境就要交給你了。”

巽何麵露驚慌,連連擺手:“可彆,憂心勞力的事彆推給我,我還想多活幾年。”

一番診治,開了內服的神露藥丸,奚玄卿就著茶水吞了,又塗了些加速愈合傷口的膏藥,麵色這才好些。

瞧他撚杯的指腹又添新痕,塗抹藥膏時心口的疤又是新的,巽何挑眉道:“那鳳凰心在你體內擱不住是吧?隔三差五就要戳幾個窟窿掏出來,你沒心是死不了,倒也不必總進進出出地掏,天蠶絲都不夠你縫口子的。”

奚玄卿神色不變,放下卷宗,一副“你怎麼還沒走”的表情看著巽何:“我自有打算。”

“……”巽何無語。

“你要還恩,何必一次次渡神息為他調理?直接將心掏出來還給他便是,反正你一個石頭做的,有沒有心有什麼打緊的?偏要折騰出這許多麻煩,又是將人接回九天境,又是金屋藏嬌的寵著,你不知旁人都是怎麼說你的。”

巽何揶揄道:“他們說你萬年鐵樹終開花,堅石長出青蔥芽,懂得疼人了。”

奚玄卿並不理會他,隻專注地翻閱眼前罪案,時不時批上兩筆朱字。

巽何話多止不住,自斟自飲了兩杯茗茶,潤了喉,又道:“我真想不通,你是怎麼想的,那小殿下好好端端地在萬靈境做他的羽族少主,你將人直接帶回九天境都沒同他族人商量好,那幾個長老隔個十幾年就上來要一次人,你愣是不還。前年你還記得吧?他們以為你看上他們小殿下了,聘了大妗來提親,你卻拒了。”

奚玄卿終於開了尊口:“他不願意回去。”

“我也養得起他。”

“……”

“得,是我多話了。”巽何瞧著對方專注的模樣,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支羽筆上,“這羽筆漂亮啊,俊逸飄然,色斕奪目,也是他送的吧?隔三差五往你這送東西,就光黏你了。”

奚玄卿頓筆,抬眸。

“你想說什麼?”

“那位小殿下喜歡你,你不曉得啊?”

奚玄卿擱下筆,定定地看著巽何,容色不改,聲帶譏誚道:“我竟不知,你何時同月下仙人有了交情,牽紅線的事也要替他管一管。”

“……”

巽何愣了下,麵浮赧色。

“我若同他有交情,今日便成全你,帶上一截姻緣紅線,給你同那小殿下拴上得了。”

紅線……

奚玄卿恍然失神。

玉宸宮外又茫茫然飄起大雪,直通向九千天階。

腦海裡,閃過那日的畫麵。

白雪冰階上,覆滿灼燒疤痕的足踝上拴著一根纖細紅線,穿著金鈴鐺,隻是紅線顏色斑駁,鈴鐺聲也不脆,像血汙染過,像喊啞了的嗓。

那麼舊,都不舍得丟掉。

想必紅線另一頭拴著的,便是那小妖怪要找的人吧?

可惜了,認錯了人。

小妖怪眼神不好,腦子也不聰明,偏就膽子忒大。

“我瞧著秦獄司頗為能乾,自他上任的這些年,天獄的事就不怎勞煩你操心了,你這罪案卷宗……”巽何頓了頓,又往那批著朱砂的罪案上瞄幾眼,“是那小妖怪的吧?”

天獄每日都會有新的妖犯關進去,來了個小妖怪而已,原是驚動不了醉心醫道的巽何上神。

棲梧殿的那位提了人,僭越審訊,又惹得奚玄卿代為受過,這事在九天境都傳開了,巽何想不知道都難。

再細細一琢磨,更是了不得。

那小妖怪犯的罪罪惡滔天,卻很難定性,天條律法中,也沒哪一條對“擾亂曆劫神祇的情劫”一事,作出明確的罪懲法則。

因而,奚玄卿才親自定刑。

奚玄卿會如何判罪,罰那小妖怪如何償罪?

又不過半盞茶,天獄忽然傳來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