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九的臉色, 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萬一忍著笑意,道了聲謝。
他的視線更加如刀似芒了。
陳琛頂著他的視線, 簡直如坐針氈,但若是如此,他越不願意讓賀九如願。
賀九眼神在桌子上的菜色掃了一圈,他拿起筷子, 夾了一筷子魚肉,去了魚刺,送到萬一碗裡, “先生,嘗嘗這個吧。”
萬一的眼神落在碗裡的魚肉上,怔了怔。
這道魚上來的時候, 他就瞧了幾眼,但嫌棄挑魚刺麻煩,便懶得動筷子。
賀九, 這舉動, 是有心還是無意?
“多謝了。”
掩下自己的心思,萬一笑著說道:“你們也用些吧。路上恐怕要消耗一些氣力, 不多吃些是不行的。”
他的話裡頭意有所指。
陳琛和徐白卿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陳琛拿起筷子,眼角的餘光留意著萬一的舉止。
見得萬一先吃了魚肉,再吃那豹子肉, 心裡頭不禁有些發酸, 再一瞥賀九。
賀九雖然麵上沒有露出什麼神色來, 但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得出他此時的好心情。
嘖。
陳琛心裡暗暗撇了撇嘴。
不就是師傅先吃了他的魚肉嗎?有什麼好高興的,真是幼稚。
徐白卿看著陳琛臉上幾乎顯露出來的嫉妒和賀九身上得意的情緒,心裡頭越發覺得好笑。
他夾了一筷子嫩筍到陳琛碗裡,咳了一聲,“大師兄,吃些嫩筍吧。這嫩筍味道也不錯。”
用完午膳後。
馬車就朝著城門外而去。
馬車疾馳了約莫一下午時間。
也不知行了多少裡路,在黃昏時分,卻是突然間停了下來。
馬車內。
萬一等人睜開眼睛。
四周響起一陣笙簫鼓樂聲,伴隨著靡靡之音,一股子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香味也同時傳入了馬車之內。
徐白卿掀開簾子,往外一瞧。
隻見馬車之前是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霧,黃昏時分,暮色四合,天空上的晚霞紅得詭異極了,四處靜悄悄的。
徐白卿感覺像是四周黑暗中像是有什麼盯上了他們。
在這時。
微風一吹。
那濃霧出乎意料地散了開來,隨風而去。
眼前,多出了一家朱紅色的客棧。
客棧跟前亮著兩盞紅色的燈籠,那紅色紅得不祥,讓人一見就打從心底裡不舒服。
而客棧跟前的招子斜掛著,上頭寫著“黃泉客棧”。
四個大字仿佛用鮮血寫成的,濃得刺眼。
吱啞一聲。
門應聲開了。
客棧裡頭的劃拳取樂聲,交歡嬉鬨聲,頓時迎麵撲來。
“幾位客官,天色已晚,是要打尖還是要住店?”一個僅僅身著一身薄如蟬翼紗衣的女子出現在眾人麵前,那女子腰身纖細,體態風流,眉眼處處風情,“這地方方圓八百裡遍尋不到一家地方投宿,小店如今還有四間上房,幾位可莫要錯過了。”
陳琛和徐白卿看向萬一,等著萬一的示意。
萬一點了下頭:“那就住店吧。
那女子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媚眼如絲,朝四人招了招手,轉身往裡頭走去。
萬一等人緊隨其後。
賀九暗暗握住了萬一的手腕,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萬一低聲道:“你放心,出不了什麼事,長夜漫漫,難得有這麼一件趣事送上門來打發時間,你可把魔氣收好,莫要擾了我的興致。”
賀九眼神掠過一絲無奈,卻是跟著萬一寸步不離。
徐白卿落在眾人後頭,他前腳更踏進門檻內,後腳還未進店,那兩扇門就重重地要合上了。
他動作迅速地把後腳收進店內,神色如常。
客棧外頭。
濃煙又重新籠罩了黃泉客棧,馬兒閒來無事在煙霧跟前,有一腳沒一腳地踩著草叢,等著進去的人重新出來。
客棧內。
那掌櫃抬起袖子,掩麵而笑,“諸位不必驚慌。這門今夜關了,明日還會再開的。”
徐白卿心裡暗道,明日這門開是一定的,隻是恐怕要等他們死了才會開。
“胡掌櫃,你和那些小白臉說什麼話呢?”
客廳內坐得滿滿當當,尋不到一處空位來,東北角一坦胸露肚,脖子上掛著骷髏頭鏈子的和尚不滿地扯著嗓子喊道,“怎麼不來陪灑家喝酒?”
“這位大師,您急什麼,怎麼著也得等我做完這筆買賣?”
那掌櫃邊說著話,一雙眼珠子邊滴溜溜地轉動,打量著萬一四人。
“您幾位,要幾間上房?”
胡掌櫃媚聲說道。
“兩間。”
賀九搶先說道。
那胡掌櫃頓了頓,眉頭蹙起,“你們四個人,住兩間房?”
“怎麼?不行嗎?”萬一握著扇子,挑眉問道。
“這出門在外,身上沒多少錢,自然得省著點花。”
胡掌櫃從來沒見過有人把摳說得這麼坦坦蕩蕩。
能在黑樓花了四千塊上品靈石買一張藏寶圖的人,竟然說自己沒錢。
她眼眸一轉,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行,怎麼不行?兩間上房是吧,奴家帶你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