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陳琛,本就看不慣賀九獨占師傅的做法,又被賀九在棋盤上這樣教訓,氣得牙癢癢,每天都拚命學習,試圖反過來教訓賀九。
隻可惜,百敗而無一勝。
賀九的心情便一日比一日好。
萬一瞧著他們三個相處“和睦”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放下心來了。
他本來還以為他們之間處不來,看來,卻是不打不相識。
萬一從袖子裡取出一瓶桃花釀,從容撕下酒封,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來,沒有道侶,有徒弟也不錯嘛。
賀九和陳琛、徐白卿的交鋒一直到抵達了雲隱鎮才停止。
托賀九的福,陳琛和徐白卿二人的戰鬥技巧可以說是被“百煉成鋼”了。
“這些日子,真是多謝你了。”
饒是徐白卿,也不禁有些臉色發青。
“不必客氣。”
賀九勾著唇角,帶著幾分明目張膽的笑意說道。
陳琛氣得更加牙癢癢了。
他盯著賀九,突然低聲說道:“這些日子你陪著我們磨練,這法子是不錯,可是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陪不了師傅,你也一樣。”
賀九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凝滯住了。
他看向萬一,萬一正盤著腿,優哉遊哉地看著窗戶外頭的風景,一副閒雲野鶴,杳然自得的模樣。
還真是如此。
察覺到賀九的視線。
萬一偏過頭來,用發帶束起的白發晃了晃,他挑起眉頭,“今日的事情,結束了?”
“結束了。”
被陳琛點破了後,賀九心裡的喜意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他悶悶地回道。
萬一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
適才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又不高興了?
他掃了陳琛一眼,陳琛心虛地移開視線。
“下馬車吧。”
萬一說道:“雲隱鎮到了。”
雲隱鎮,名字雖然是個鎮,但是地盤卻一點兒也不小。
可以說,甚至比不少宗國的國都還要大。
不過,這雲隱鎮從外頭看,一點兒也不繁華精致,反而更加帶著紅塵氣息。
四人合抱的柳樹矗立在鎮門的左手邊。
綿長的柳枝垂條而下,柳樹旁邊正正直直地插著一塊石碑,上頭寫著三個大字:雲隱鎮。
那三個字力透紙背,筆走龍蛇,若是仔細盯著,便會給人一種磅礴參天的氣勢。
“這不知是哪位大能的手筆?”
徐白卿站在石碑跟前,感慨萬分地說道。
他是劍修,故而比起其他人更能感悟到寫這三個字的人是何等厲害,這人並非簡單地書寫了三個字,更是把自己的劍道融入其中。
萬一臉色如常。
他道:“這三個字寫的並不好。”
一旁路過的人聽了這話,便停住腳步來,拿眼神打量了他們一行人。
“您這話說得有些不妥。”說話的是個劍客,他後背背著一把足有一人高的重劍,麵容英俊,氣勢裡淬著鋒芒,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
“這三個字,我日日感悟,每一日都深深發覺,寫出這三個字的劍客與自己的差距如同天壤之彆,恐怕究其一生都無法能趕上那位前輩的境界。您何以說那三個字寫得不好?”
萬一怔了怔,神色露出些許無奈來。
這位劍客多半是劍宗的,天下宗門之中,也隻有劍宗的那些劍客會如此單純,又如此偏執。
這位說的話,還算是委婉了,擱其他人,可能分分鐘已經拔出劍來,要和他比試了。
賀九沒有開口,而是拿疑惑的眼神看向萬一。
萬一笑著說道:“這三個字寫得的確不夠好,你莫著急,今日咱們既然有緣分,我便與你解釋一二。”他走向那石碑,眼神落在那石碑上的字,“這三個字鋒芒畢露,劍氣鎮人,這劍法在當今修真界,足以排得上第二。”
那劍客不聲不響,做出一副傾聽的姿態。
但從他微皺著的眉頭,不難看出他很想問那排在第一的劍客是誰。
不但他想知道,徐白卿也很是好奇。
萬一知道他們想知道,但他卻故意不說。
而是順著話,接著說道:“但是,這劍道殺氣太重,過剛易折,於陰陽並濟之道相違,故而倘若這劍道稍作改動,增添幾分恰到好處的‘柔’,便合乎大道了。”
他說的話很隱晦。
但是,那劍客臉上卻露出了怔愣的神色,他皺著劍眉,囔囔地念叨道過剛易折。
徐白卿看得出。
他是進入了頓悟的境界了。
萬一衝著其他人點了下頭。
他彈了下手指,布置下了一個護法的陣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點撥了這麼多,也不差最後一步。
“我們走吧。”
萬一說道。
他沒想到,當年那塊石碑竟然會被安置在這裡,那時候他的劍道尚且不圓滿,故而連著這三個字蘊含的劍道也是同樣過於鋒芒畢露。
如今道心圓滿,回首過去,才發覺自己當日的劍道有多麼稚嫩。
“師傅,認識寫這三個字的人?”
陳琛好奇地問道。
徐白卿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不但師傅認識,我們都認識。”
萬一笑了。
徐白卿的確是個聰明的徒弟。
“我們認識?”
陳琛一臉疑惑,他絞儘腦汁想了想,“我不記得……”
徐白卿拍了下他腦袋,無奈搖了搖頭。
陳琛一下明白了。
他愣住了,張嘴做出口型:“師傅?”
徐白卿點了下頭。
陳琛一臉錯愕。
等回過神來。
萬一和賀九已經走遠了。
兩人並肩走在道上。
萬一側過頭,低聲道:“你怎麼好像不怎麼高興?”
“沒有。”賀九硬著嘴巴否認道。
身為一個“大度”的魔,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小心眼這件事。
“真沒有?”
萬一挑起眉頭,他眼神帶著笑,“我還想著,如果你生氣了,得好好彌補你一二呢。沒想到你沒生氣,這下便省事了。”
賀九整個魔頓時不好了。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被套路了,心裡生出了無限的懊悔。
他緊緊抿著嘴唇,腦海裡心神交戰。
是承認,還是承認,還是承認呢?
大概艱難地自我“鬥爭”了不到幾秒。
賀九就麵無表情地點頭承認了,“我是不怎麼高興。”
所以,快彌補我。
頂著那麼張臉,說出這樣的話。
萬一得虧是忍耐力強,否則都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他知道這會兒不能笑,否則怕是要把小心眼的大魔王給惹惱了,便強忍著笑意,“你為什麼不高興?”
賀九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原本在路上是想把陳琛和徐白卿二人調開,不想讓他們打擾我們,誰知道,結果卻是把自己也搭上了。”
這大概就是凡人說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噗。”
萬一終於忍不住了,他捂著臉,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他就說,這三個素來不對頭,賀九平日裡連話都不願意和陳琛、徐白卿多說一句,這路上怎麼會願意指點他們?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萬一隻覺得賀九簡直可愛極了。
他看著賀九一副委屈的大狗樣子,伸出手,在他頭上揉了揉。
“好,我彌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