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 沈鐸將任勤勤帶到了私人造型師的工作室。
造型師是一個可以用秀麗來描述的年輕男子。任勤勤覺得他身上的雌性荷爾蒙沒準比自己還多。
他扭著細腰,環著手, 上下打量著任勤勤, 好似在端詳一塊待裁剪的布料。
“四個小時。”造型師伸出四根手指。
沈鐸看了看表:“兩個半個小時。”
造型師作出誇張的吃驚表情:“埃德蒙, 耐心等女士梳妝打扮是紳士最基本的素養。再說你家小美人的頭發這麼濃密, 光做頭發都得花多少時間呀?”
“好吧, 三個小時。”沈鐸不耐煩, “把她拾掇得像個樣子就行,不用打扮得太隆重。”
“不想打扮人家,又乾嗎帶到我這裡來?”小哥兒嫵媚一笑,把任勤勤拎走了。
夜幕無聲降臨,窗外下起了雨。
城市的霓虹將窗上的雨珠染得綺麗多彩,如一把散落的寶珠。
沈鐸沒花多少時間就更衣理發完畢,坐在茶座裡,取出手機開始看郵件。
男人工作起來全神貫注,直到有人輕輕走到身前,鼻端飄來那一抹熟悉的波多菲諾的清甜, 他才抬起了頭。
濃密的長發燙成波浪卷, 染了時下最流行的奶茶色。鬢角編了細細的麻花辮,將蓬鬆的頭發輕微約束住。
雜亂的眉毛和唇角的絨毛都被收拾一淨, 妝粉修飾過臉蛋,嘴唇抹著胭脂, 連指甲都修剪得圓潤整齊。
蓬鬆的長發襯托下, 一張白淨的麵孔俊秀明媚, 像是初夏帶著朝露的薔薇花。
任勤勤穿著一條華倫天奴珍珠灰連衣裙,白色高跟鞋,戴著一條彩虹寶石十字項鏈。
造型師很懂沈鐸,也很懂任勤勤。女孩一臉明朗之氣,這麼打扮,清爽俏麗,又端莊大方。
那個野草一樣的女孩,修剪去了亂枝和雜葉,被遮掩多日的秀美展露了出來。
現在的任勤勤,已不能再用毛桃子來形容了。她的麵頰,嘴唇,胳膊,無一不光潔飽滿,肌膚下有青春活力在湧動。
“怎麼樣?”任勤勤背著光的麵孔有些朦朧,唯獨一雙眼,閃著寒星似的光。
她也在打量著沈鐸。
梳理得一絲不苟的利落短發,雪白的襯衫,黑色翻領西服,銀灰色的絲綢領帶,領夾上的斯裡蘭卡藍寶石折射著優雅藍光。
“還行吧。”沈鐸說。
“就一個還行?”任勤勤不服氣,“安迪老師手藝很好,將你拾掇得多帥呀。怎麼到我這裡,就隻一個‘還行’了?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才對。”
沈鐸漠然回道:“青山說你想太多。”
“噗——”任勤勤仰頭哈哈大笑。
這少女的笑聲總是那麼有感染力。沈鐸嘴角抽了抽,沒忍住,也揚起一個舒展溫柔的笑。
“走吧。”沈鐸起身,“你還要跟我去一個地方。”
*
第二站,沈鐸將任勤勤待到了C城的客運碼頭。
小陳開著賓利走特殊通道,直接開到了碼頭上,將車停在了一艘潔白的巨型郵輪前。
巨輪估計光客房就有十來層,猶如一座雄偉的堡壘。夜色下她燈火輝煌,有隱隱的樂聲被海風送過來。
碼頭上已停了不少豪車,賓客衣冠楚楚。迎賓的紅毯從舷梯裡一路鋪到碼頭上,司儀人員筆挺地站在海風中。
作為助理,任勤勤現在掌握沈鐸所有的行程,知道他今天要參加一個私人的慈善拍賣會。
這樣的場合,隨行的一般是小楊。可今天,沈鐸卻把她給帶來了。
“沈……沈總。”任勤勤低聲問,“我現在是你的助理,還是女伴?”
要是助理,打扮得就太華麗了點。可要是女伴……
沈鐸還未回答,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輛大奔裡走了下來。
唐璿穿著一襲酒紅色露肩禮服,珠光寶氣,明豔動人,氣場如一把大傘唰然張開,非常醒目。
“沈總。”唐璿同沈鐸打了個招呼,又朝任勤勤點了一下頭。
她對沈鐸身邊這個小女孩一直不以為意,也並不關心沈鐸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任勤勤也知道如今自己這點道行,太過微末,根本進不了唐女俠的眼。
她後退了一步,將沈鐸身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沈鐸瞥了任勤勤一眼,請唐璿先行半步,踏上了登船的舷梯。
*
這艘豪華郵輪並不姓沈,而是隸屬於“航世集團”。
“航世”同“鯤鵬”相似,都是海運起家的大型集團公司,隻是年代沒那麼久遠,至今也才三代,生意規模也要小一些。
這艘“金珍珠”號郵輪新船下水,剛剛完成了首次航行歸來。
“航世”為了慶祝,特在船上舉辦一場慈善拍賣會,邀請各界名流和媒體前來,好生給自家的船打廣告。
任勤勤生平第一次登上客運郵輪,覺得內部比電影裡看著要狹小些,可是裝修精致考究,真是一座海上的五星級酒店。
“覺得很漂亮?”沈鐸忽而低聲問。
這話一聽就不大對勁。任勤勤知道,到了自己製造機會給沈鐸顯擺的時候了。
她立刻問:“沈家的郵輪和這艘比,有什麼不同?”
這一巴掌正中馬臀,拍出一聲脆響。得意與不屑飛上了沈鐸的眼角眉梢。
“這一艘排水量還不到九萬噸,“鯤鵬”的國際郵輪,最小的也有十一二萬噸,各種設施也都先進齊全。有四艘都上過伯利茲郵輪年鑒十大。後年要下水的環球郵輪‘星海探索號’排水量達到二十萬噸,人工智能,主題樂園,私人醫院,因有儘有。你可以在上麵住一輩子不用下船……”
“哇!果真還是我們‘鯤鵬’最牛呢!”任勤勤狗腿地捧哏。
唐璿在旁邊聽著這幼稚的一唱一和,忍不住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
一行人直達頭等艙的“皇宮區”。
這裡更加金碧輝煌,滿堂衣香鬢影,全城能走得動的名流大概都聚集在此。
水晶杯盛著克魯格香檳,女客們的珠寶和記者們的相機閃著此起彼伏的光。寬敞的大堂通往船頭甲板,那裡還有一個無邊界遊泳池,正對著海港對岸的一片波光和燈火。
沈鐸和唐璿一進入大堂,就如彙入了魚群,熟練地進入了社交模式。
任勤勤則牢牢跟在他們身後,將眼睛看到的東西牢牢記在心裡,留著回去慢慢品味。
彆看沈鐸平日愛擺架子,可到了這樣的環境裡,他舉止從容,談吐優雅,將他的傲慢很好地偽裝成了矜持。
這男人生得又實在英俊,臉上那一抹淡淡的冷淡疏離,被這滿堂金色的光芒中烘托成了矜貴優越,很是惹得女客們側目。
“他怎麼來了?”唐璿突然露出一臉嫌惡,“不是說人在蘇黎世的嗎?”
任勤勤急忙回過神,跟上劇情發展。
沈鐸也皺眉:“不想和他應酬的話,就先避開吧。拍賣會我帶著小任去就行。”
“好!”唐璿立刻應下,“我看到‘華旗’的王總也來了,正好有事要和他談談。”
唐璿剛離開不過數秒,一個穿著灰西裝的男子穿過人群大步走來,熱情洋溢地打招呼。
“沈鐸,迎客的經理失責,你來了都沒及時通知我們。唐小姐呢?聽說她也來了的呀。”
男子東張西望,一臉急切,像獵犬在草叢裡搜索兔子。
“我們各自應酬,一進來就散了。”沈鐸淡淡道。
男子一臉失望。
他個頭沒有沈鐸高,麵孔倒是端正,西裝名表毫不含糊,可氣質卻是油膩膩的,像糊了一層老豬油。
任勤勤一見他就不喜歡,慶幸唐璿閃得及時。
那男子又直勾勾地盯著任勤勤看,笑道:“好一個小美人。沈鐸你之前把她藏在哪裡的?”
任勤勤初出社會,沒什麼社交經驗,但憑本能也知道這個讚美十分輕浮。
沈鐸這才簡短地給兩人做了介紹:“我助理小任。這位是‘航世’的大公子鄧祖光先生。”
原來是腳下這艘郵輪的少東家!
“任助理。”鄧祖光和任勤勤握手,擠眉弄眼地笑。
他是怎麼做到用這麼一張英俊的臉作出這麼猥瑣的表情的?
“好在是助理,不然我們家丹丹可要吃醋了。”
任勤勤又收獲了一個新名字。
“丹丹”?正名還是昵稱?
不論是哪一種,都應該是個備受寵愛的女孩兒。因為這兩個字念出來,口齒會留著一股寵愛的甜蜜。
沈鐸對鄧祖光很有幾分不愛搭理的架勢。
“來來。”鄧祖光的熱情並不受沈鐸冷空氣的影響,“拍賣會就要開始了,我帶你們過去。”
*
拍賣會安排在郵輪上的小劇院裡。新藝術風格的裝飾,黃銅大門,深紅色天鵝絨坐墊,真是富麗堂皇。
鄧祖光打了一個響指,立刻有一個經理人過來為沈鐸服務,將人一路請到了二樓離舞台最近的一個包廂裡。
“我們不參加拍賣嗎?”任勤勤小聲問。
“誰會親自去樓下舉牌子?”沈鐸哂笑,“買東西還需要自己親自動手,那賺那麼多錢還有什麼意思?”
又把拍賣冊子丟給任勤勤,“你看看有什麼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