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之下,崔文錦隻好把惱意咬碎了往肚子吞,讓女兒向翁氏道歉。
且不說方才謝玦的話說得有多嚴重,便是在老太太的院子外鬨大了,也絕對會是他們二房受罰。
自大伯大嫂沒了之後,老太太對這大孫子的寵愛便偏心偏到沒邊了。
謝菀昕委屈得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心不甘情不願的躲在母親身後,低著頭說了聲“對不起!”
聲音很僵硬,且滿是不情願的情緒。
謝玦眸色一沉,厲聲道:“你這是要向誰道歉?再說一遍。”
儼然,謝玦把堂妹當成了他軍中的兵,嚴厲苛刻,毫無情麵。
謝菀昕不過是八歲的小姑娘,平日本就與這大堂哥不親近,忽被厲聲訓導,嚇得她退了兩步。
紅著眼向母親求助,母親卻是彆開了視線不看自己。
後無靠山,欺軟怕硬的謝菀昕哭得抽抽噎噎的再次道歉:“嫂嫂,是菀昕口不擇言,說錯話了,對不起,請嫂嫂原諒。”
還未等翁璟嫵說話,謝玦便神色冷峻開了口:“若下次再犯,絕不輕饒。”
決不輕饒這四字,從他口中說出,在旁人聽來,卻像是要軍法處置一般。
說罷,謝玦朝著崔文錦略一頷首,轉身便走。
翁璟嫵瞧了眼母女二人,心頭雖有暢快,但更多的是心平氣定。
早已做到喜怒不行於色的翁璟嫵,也是臉色淡淡的朝著崔文錦略一頷首,遂轉身隨著自己的夫君離去,連原諒二字都未曾說出口。
不過是被逼之下的道歉,又談何的原諒?
崔文錦看著離去的夫妻二人。
微一眯眼,冷意從眼中一閃而過,餘下卻是一副被迫於威嚴而無可奈何的婦人,攬著女兒安慰。
暗中施壓翁氏,讓其生出卑感,或是讓其鬨出笑話,讓老太太徹底對這孫媳失望,從而管家一職始終讓她抓在手中。
等老太太走了,她便是把管家的一職交付給翁氏。上頭沒有老太太壓著,她交付個空殼子,翁氏也無可奈何。
但這一計,時下看來是行不通的了。
她著實想不到翁氏這麼快就有孕,也著實想不到翁氏先前的小心謹慎,性子軟都是裝出來的。
翁氏可真會扮豬吃虎。
她想母憑子貴,倒看她能不能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
夫妻二人相差半步,相繼無話的回了褚玉苑。
回了房中,謝玦在榻上坐下後,翁璟嫵卻是站著。
謝玦抬眼看了她一眼:“為何不坐?”
翁璟嫵溫婉而立,斟酌了幾息,開口問:“夫君不問我為何要對祖母說謊?”
謝玦麵色無異,嗓音清冷:“不問。”
聽聞謝玦不問,翁璟嫵略微詫異。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略過此事,但也樂得尋借口來應付他,便也就在一旁坐了下來。
下人呈上兩盞水。
一盞溫水,一盞冰鎮過的涼茶。
謝玦麵色淺淡地飲過涼茶後,放下杯盞,看向飲著溫水的妻子,卻說了旁的。
“我發現,我對你似乎不大了解。”
無論穿著,還是今日的談吐,讓謝玦從中察覺到了一絲陌生。
再欲抿一口水的動作一頓,杯沿離唇,從容的放置茶幾上。
翁璟嫵轉頭望向他,並未躲避他的目光,菀爾而笑:“我與夫君成親尚不到半載,相處的時日又少之又少,我都不了解夫君,夫君又如何能了解我?”
謝玦漆黑的眸子望著她。
那雙深沉的眼睛似乎有種能穿透人心的能力一般。
若非已經做過三年夫妻,又做了多年的當家主母,她還真會在這眼神之下露了怯。
四目相對半晌,謝玦開了口:“的確是我不夠了解你。”
翁璟嫵不知他說出這話後,心底到底還有沒有懷疑什麼。
但為了不讓他懷疑,什麼都不改變,那她回來的意義又在哪裡?
半晌無話後,謝玦古井無波的黑眸略抬,目光落在了她髻邊的荊花點翠簪子上。
“金都城花銷大,若是不夠銀錢花銷,便問我要。”頓了一下,又道:“你也要添置些衣裳首飾了。”
今日,翁璟嫵這身打扮除卻讓自己賞心悅目,另一個目的就是上輩子的匣子。
在老太太那處說的那些話,便是說給謝玦聽的。
若是他不懂,那她晚間再直言。
翁璟嫵轉回頭,微微垂首,輕聲道:“府裡需要打點的地方雖多,但我帶來的嫁妝尚且還夠。隻是往後若是要出門的話,確實不夠花使。”
“嫁妝”二字落入謝玦耳中,才想起他還未曾給過她家用。
到底是頭一回成親,身邊無長輩囑咐,謝玦卻忘了需得上繳家用一事。
沉吟了一息,站起身,說了聲“稍等”後便走入了離間。
翁璟嫵抬頭翹首往裡望去,隔著雕欄望見謝玦把櫃子打開,從中取出了一個熟悉的匣子。
……
這難道就是所謂燈下黑?
上輩子他給自己匣子的時候,匣子就已經擺在了桌麵上,她壓根不知他是從何處拿出來的。
且他們雖公用一櫃,但她的衣物隻有兩個格子都綽綽有餘了,哪裡還會翻其他地方?
再者他的東西,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皆不會亂翻。
謝玦捧著匣子走了出來,放在了榻上的矮榻上,打開。
翁璟嫵看了眼匣子,依舊是上輩子一樣的擺放。
一小撂堆壘起來的金塊和一小撂銀塊,底下還有三間鋪子和莊子的契書。
她自匣子中抬起頭看向他,問了一個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全數給我?”
謝玦略一點頭,道:“隻能給你這麼多。”
翁璟嫵心說你也就隻有這麼多了。
侯府風光,但真管了家後才知道每年謝家都會拿出一大筆銀子來做撫安費。